她与他多年未见,再见时她还是轻盈浅笑的模样,他依然眉清目秀,只是他的身边多了另外一个她。他微笑,她落泪。一切都随时间定格,无力改变。
她是特立独行的女孩,倔强固执,喜欢生活在远方,远行所选的交通工具只有火车。喜欢白裙子,帆布鞋,扎马尾,还有大大的背包,足够装下她的生活必需品,书、笔记本、蓝色钢笔、相机、小小的P3长长的耳机线,雕工精致的木梳,简单的圆镜,再无其他。喜欢的饮料只有纯净水,她说她喜欢水的平淡无奇,至真至纯。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昼夜更替,季节变迁,体味世间冷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静写下生活的美好,关于爱、成长、梦想,一些简单、温暖、凄美的文字。
他是明目皓齿的清秀男生,喜欢穿白色衬衫,精通乐器,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王子,站在人群中也有属于自己的光环。喜欢站在天台远望,他说他的生活不应如此,他有他的梦想和骄傲。却天生性情冷淡,沉默少言,不易接近。唯独对她不会如此,他说你的倔强固执,甚至忧伤,我都懂得。你的伤感太精致,经不起生活潦草的修辞,生活中的一帧风景甚至言行都有可能对你造成伤害,你想与周围的生活磨合的很融洽,不管你做出多大努力却还是发现自己与周围的生活格格不入,你敏感,想逃离,所以你喜欢生活在远方。你想去西藏看天,看沙漠,想去北海道看海,土耳其看落日,想去江南看温润的景致,甚至想去那个不知名的苏拉威西岛过与世隔绝的生活。只是这些想法只能被你编织成文字,不是吗?那个篱落就是你吧?你也痛恨受这世俗牵绊,你也明白身上有责任,不能脱掉这身校服一走了之。
她沉默,原来他真的了解自己,他只是根据她的网名“苏拉威西”就可以猜透她心中所想。她是安陌,喜欢文字,笔名篱落。他都知道。
教室里他与她的座位一前一后,一个沉默,一个安静。后来熟络两个人的交流逐渐多了起来,他成绩优秀,她成绩烂的一塌糊涂。他安慰她很老套的语言,对她来说却很受用,甚至还有一点点心安,原来她并没有想想的那么糟糕。他说“自古十全十美的人少之又少,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开启另扇窗,你的成绩不好,文笔却很好啊,大家那么喜欢你的文字,知足者才能长乐嘛。”他会在她回答不出问题的时候小声说:安陌从A到E添一条辅助线就可以了。
他不说喜欢她,她亦沉默,她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她可以慢慢等。等他们在一起了,她就牵着他的手去她书里写过的地方,一起看海、落日、璀璨的星空……感受生活的美好。
只是她没等到,他就离开了,她的憧憬变得支离破碎,散了一地,捡不起,缝不上。
她忘记了,他还有梦想,谁都牵绊不了,他们都是特立独行的人。
他走了,没打一声招呼。联系断断续续,却让她想到细水长流这个词。后来QQ聊天,她质问,他只是说不想伤感,安静离开没什么不好。他叮嘱她好好生活,不要轻易悲伤,不要为难自己。他说他在A城,还算不错,和朋友一起在一家酒吧驻唱,可以养活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她难过,她终究没他有勇气,她知道自己跨不过高考这道门槛,她也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每每看到爸妈期待的眼神,她都不忍说放弃。没了他的帮助,她学的更加吃力。她选择停笔,全力以赴冲刺高考,每天把自己浸泡在苦涩的咖啡里。她知道结果也许微乎甚微。
不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在看到分数的瞬间心里还是猛地一沉,巨大的失落感向她袭来,可她偏偏是那么倔强的女孩,咬着嘴唇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他知道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知道她会难过,晚上打电话给她,她不说话,他亦不言语,生怕触及她的伤口。安静的弹奏一首又一首的曲子给她听,干净温暖的旋律轻轻覆盖在她心口,她渐渐平静,安然入睡,听到她轻微的鼻酣他才安心停下来。那段时间,每晚电话都会如期而至,情景每天都在重复上演,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却都是如出一辙的干净温暖,能让她的小情绪、抑郁一扫而净。她知道他定是用尽了心思,希望她能过的好一点。她对他说“谢谢,我没事了。”他亦不再坚持。
那个夏天,时间似乎特别冗长。她选择去外地复读,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在内。她换了手机卡,安静消失,一路寂寞微凉,突然就很怀念那些干净温暖的曲子。
他再联系她时,电话里永远是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仿佛她只是他生命中的幻觉,从未真实的存在过。
她来到圣园,还是以前安静的模样。这里,文化底蕴浓厚,古老安静。树,亭亭如盖,有大片大片的荫凉,阳光细细落下,斑驳的光泽,仿佛忽明忽暗的梦境。紫色的藤萝、灿烂的樱花,大群大群的白鸽异常肥硕。按部就班的学习,不再写温暖凄美的文字,生活异常安静。只是眼泪越来越多,这里紧张的气氛让她变得终日惶恐不安。在厕所灯下一待就是半夜,不管她如何折腾,成绩依旧波澜不惊平静如水。他开始想念他的安慰,总会平白无故的蜷缩在黑暗中、被窝里,小声抽泣。这里能给予她温暖的人微乎其微,面对别人的伤害她安之若素,无暇顾及太多。唯独把那些温暖视为珍宝,细心珍藏。
他亦放不下她,他们共同的朋友少之又少,辗转反侧,几经波折、变故、在樱花盛开的季节,他终于联系到她。他轻问“安陌你过得好不好?”她喜极而泣,在电话里哭的像个孩子。她是那般倔强的女子,从不轻易掉眼泪,她不说,他也明白,她一定过得不好。
他放不下她,想去看看她,第二天就来到了她生活的小城。他说安陌你出来就能看见我,她请了病假,那是她在圣园唯一一次撒谎。出来,只是一眼她就看到了他,白衣胜雪在樱花树下轻皱的眉头在看到她的瞬间舒展,笑颜如花。这个场景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存放了好多年。他带她吃遍了附近所有的美味,听她抱怨。两个人捂着肚子,在路边傻笑。他陪她在香樟树下,走了很久,阳光落在他眼睛里,干净清澈。时间一点点消失,她该回去了,不舍,哭的像个孩子。他微微惊讶,更多的是心疼,一向倔强的她怎会变得如此爱哭。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他张开手臂轻轻将她揽在怀里,突然想给予眼前这个女孩更多疼爱。他说我喜欢你。
不知这个告白是否迟了一点。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走之后她心湖重归宁静,他总是有办法清理掉她的小情绪,让她安心、平静面对一切。
成绩下来,她发挥正常。学校报在了B城,与他所在的A城时隔两个小时的路程。
她是心思细腻敏感的女子,总是顾虑太多,他亦明白她迟迟没有回应的原因,他们只不过是被世俗同化的孩子,他要结婚生子,她要继续上学,他们彼此都怕等不到结果,书中的爱情终究与现实不同。
她去了B城,与他距离近了,联系却少了。与高中相比,个人时间变得相对充足,她重拾笔杆,收藏起自己的凉薄,笔下的文字少了凄美多了温暖。她知道这一切变化皆与他有关。
待她有了时间与他联系,却再也找不到他,手机停机,QQ头像变成了灰色。她开始惊慌,她知道如此失去,再无复得。找到他时,他说安陌我要结婚了,你绣个抱枕给我好不好?她暗笑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想要抱枕直说就好了,还拿结婚开玩笑。第二天她就去精品店挑了一个精致的樱花图案,在宿舍有模有样的绣起来。她貌似在文字方面有些天赋之外,其他方面都是空白。抱枕绣了一个月还停留在一角。
闲暇与昔日同学聊天,他们问她林夕结婚了你知道么?她的大脑瞬间空白,匆匆下线,与他联系,却是空号。他换了号码,重新申请了QQ号,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他的未来没有她。再联系到他,已是他婚后半个月的光景,樱花纷飞的季节,她对他说新婚快乐,他说谢谢,话语如此生疏。他给她要新婚礼物,她调侃自己笨的要死,还没绣好。挂了电话,她一个人在宿舍哭的痛彻心扉。她会难过,这些他都知道吧。
后来,她给旧友发短信说“想回圣园看看,说是想念哪里的白鸽,还有大片大片的荫凉”。其实她只是想念那位樱树花下的白衣少年,如今别人的新郎。她还记得那个拥抱带着温温余热。
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后来她也有了男朋友。再与他闲聊,他问她有没有没去过B城的xx,她诧异他怎么会对B城这么清楚,他说结婚之前,他去过B城,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只是最终也没有鼓起勇气见她一面,当面告诉她,他要结婚的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彼此都已释然。为何听他这么说,她的眼眶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水雾。
时间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所有的结局却已完全改变。视频上,刘若英安静唱着: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家人一样,远远关心,远远分享。声音依旧温暖如初,她亦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