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杯苦咖啡,22岁的男大学生,和32岁的女经理相遇了。他们在彼此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这段情感如同烟花般短暂又寂寞,女经理因工作原因回到上海后,便杳无音讯。男孩开始审视自己的这段情感遭遇:爱上她难道是一个错误吗?
客观地说,尘新是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男生,一米七零左右的个子,小眼睛,白净的皮肤和清秀的眉毛,使整张脸甚至显得有些女性化。可是,尘新要给我讲述的却是他曾经“被一个年轻富有并像陈慧琳一样漂亮的女经理爱上的故事”。
初见面时,一种迟疑在我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他?就是他?怎么会具有如此“超凡的魅力”?尘新好像马上看穿了我的想法,笑着摸了摸头发,说:“这些事现在想来,真像是做了一场梦。”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尘新表达得非常自如,眼睛里不时射出坦诚的光芒,没有丝毫的羞涩、不安和面对提问时本能的躲躲闪闪,他的叙述几乎不用铺垫。
那咖啡苦极了
我是一名大二学生,在邮件中我跟你讲过的那个漂亮的女经理叫启月。我和她是在去年暑假认识的。当时,我在一家公司做兼职,可能是我表现不错吧,上班第10天,部门主管让我当他的助理,他是个热情豪爽的中年男人,对我兄弟相称,每次遇到应酬活动总不忘带上我,他说多出去见见世面,对我将来会有好处。
有一次,我随他到一家星级宾馆参加行业酒会,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进那种灯红酒绿的奢华场所,杯盏交错间,我表现得傻乎乎的,心里极不自在,连眼神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舞会音乐响起后,主管很快就淹没在那些旋转着的男男女女中,我趁机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独自喝咖啡。
那咖啡苦极了,我把面前小圆桌上的糖,加了一包又一包,直到确认它不苦了才端起来。抬头正要往嘴里送时,我发现我对面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紧紧地盯着我手中的糖包。她着一身宝蓝色的套装,化偏重但不过分的妆,她的眼睛很大,个子很高,一瞬间,我有些恍惚,问自己是不是碰到香港明星陈慧琳了?当然,她不是陈慧琳,她叫启月。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坐到我对面的,看样子好像她观察我的动作已经很久了。我笨拙地将手中的糖包递过去,问她是否也要在咖啡里加一点儿。她冲我笑着摇摇头,指着自己的杯子说:“我还嫌不够苦呢。”说完又喝了一口。
我很尴尬,只好自我解嘲地说,自己只喝过速溶的雀巢和麦氏,这么苦的咖啡还是头一次尝到。她马上善解人意地告诉我,这种咖啡叫“esprosso”,中文翻译成“意大利特浓”,她第一次喝时也是不习惯,后来慢慢品出苦咖啡的妙不可言处,就喝上瘾了。
启月好像对咖啡很有研究,那天,我聆听了很多有关咖啡的知识,并且第一次知道了“mocha(摩卡)”、“capuccino(卡布基诺)”,这些对我来说还相当陌生的词汇。酒会结束时,她留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上海XX股份有限公司武汉分公司总经理”,同时,她也要了我的电话号码。
今晚不走了,好吗?
大约两个星期后,一个非常炎热的下午,我接到了启月的电话,她问我有没有空,说想请我去喝冰摩卡。我当时真是倍感意外又受宠若惊,立即应承了她的邀请。她开车带我去了据说是武汉最好的酒店,她告诉我她从来不去连锁店式咖啡厅,要喝就到五星级酒店,在城市的高空,俯瞰芸芸众生。
我很没情趣地说,我是在鄂西农村长大的,为了供我在武汉上大学,我父母的温饱都成了问题,她的生活是我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她不停地点头,说她能理解我,因为我身上有她过去的影子,从我那天在酒会上拼命往咖啡里加糖时,她就看到了。她说她老家也在农村,因为过怕了穷日子,她不到17岁就一个人跑到上海闯荡,栽了不少跟头,付出了一些沉痛的代价后,她才有了今天。她说,她和我其实是一类人,我们彼此气息相投,看到对方时,一个看到的是自己的过去,另一个看到的则是自己的未来。
我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听她说自己的经历,冰摩卡喝完了,又换成了红酒。我发现她内心其实非常压抑,遇见我,就好像那些找不着倾诉对象的人遇见你一样,特别想说自己的事。我呢,也对这个比我大10岁的女人的生活越来越好奇。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聊着,越来越投机,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了。我们无比依恋地凝望着彼此,不愿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她突然对我说:“今晚不走了,好吗?”
怎么说呢?我也搞不清是哪根神经动了一下,忽然就觉得她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我乖乖地点了点头,和她开了房间。
不得不承认,她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她让我尝试到了过去想也想不到的生活。
尘新淡淡地笑一下,低下头,他的笑容里隐藏着一闪而过的陶醉。
暑假剩下的20多天时间里,启月在工作之余,几乎每天都会带我出去玩。很快我学会了泡吧、蹦迪、打保龄球,并且乐在其中。她改变了我的观念。她说:“我们拼命从农村出来最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像城里人一样拥有财富和地位,生活得丰富多彩、有滋有味吗?你接受良好的教育是获得这些的途径之一,但这有风险啊,因为你是在用未知换未知,谁也不能保证你的理想将来一定能实现。如果现在你面前有一个捷径,让你轻松地得到已知,那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老实说,她的这些观点直到现在我都不太能理解和接受,但我把这些话一个字不落地记住了。可有时候仔细想想,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所以,我理直气壮地接受她赐予我的一切。也许,我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矛盾而媚俗的人吧。
开学后,启月在我们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我们搬到一起住。尽管我和她在年龄、身份上有很大差距,但是我们都是异乡人,都有过受苦的经历,都不甘平庸和寂寞。这些共同点,是我们能接纳彼此的重要原因。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有感情存在的主要原因,就是我和她在一起,不仅仅是享乐这么简单,相似的成长背景,让我们有很多精神上的交流。
她寂寞如烟花
我在学校是学生会干部、各类社团活动中的积极分子,在同学中算得上小有名气。启月说,她要把我这个“公众人物”包装得更精美一点。她给我买书、买名牌衣服、买最新款的手机,还常常请我班上的同学到外面吃饭,给我挣足了面子。当然,她不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
去年国庆长假,正好赶上“江滩国际旅游节”,启月在江边一家酒店订了顶层的房间,陪我一起看焰火,浪漫蚀骨。我趴在窗台上,畅想自己的未来就该是这样和她紧紧相连的。
后来,有好几次,和启月在高档的消费场所,都发现有衣着讲究的男人叫出她的名字,她热情地跟别人谈笑,那腔调和神态是我不熟悉的,有种生意场上老江湖的油滑,但又表现得恰到好处。似乎那才是让她如鱼得水的生存环境。
我有些害怕了,问启月我们会有未来吗?她笑我“小农意识”太坚固,说她看重的是“此时此刻”,一万个美丽的未来都不如一个温暖的现在。没想到,1个月前,我和她连“现在”都没有了。她被公司调回总部,她留给我半年的房租,从此杳无音讯。
启月走了,我才开始有空闲的时间开始思考:这是爱情吗?也许我不过是她孤寂时用来消遣的一个玩物吧?但是我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因为我是爱启月的,我感觉她也是爱我的。
启月是我的初恋,她占据了我太多的回忆。我在大街上一看到那些高个子、长头发、匆匆赶路的背影,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无限悲哀,甚至会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疼痛得要命,长时间都缓不过气来。
回想起那个看烟花的夜,我忽然发觉,启月其实就是城市上空的一朵寂寞烟花。她在我的生命里只闪耀了那么一瞬间,便以无比美丽的姿态消逝了。她不是无情之人,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火热,她只是寂寞。她抛弃我,我不怪她。
整个谈话过程中,尘新一直是很顺畅地说话,只有讲到这一段,他的眼睛才流露出掩盖不住的黯然。
这些日子,我花了很多精力来调整自己,我重新搬回学校的集体宿舍。可是,在朝气蓬勃的同学当中,我再也找不到从前的自己。心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带走了我的灵魂,我像一个透明的分子,在空气中随风飘荡,再也没了激情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