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曾经的似水柔情,竟像是一个荒唐的梦。
我曾凭栏远眺,看到的是丈夫深情的思念;无尽的相思,化作滴滴清泪悄然滑落,直到月上西楼。纵使他不在身边,可我深知,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月光下那期盼的双眼。
因为有爱,因为思念,我的柔情你能懂得。
而今,仍是我独倚西窗。
恰是黄昏,恰是明艳清冷的落日,雁字掠过我双目所能触及的四方天空,我知道,那是旧时的相识。只是,丈夫又在哪里?锦书又在哪里?幸福的时光又何去何存了呢?
你曾亲口对我许下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诺言。我们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在一起浅斟低唱共研金石书画。只是如今,日日冷雨敲窗,夜夜明月空床。而你,又在何处?
纵我有千种哀伤,万种愁思,纵我倚门守候千年幻成望夫石,却终不见了熟悉的身影,不见了温情的回望。
一切都如梦而逝,远去了,远去了……
一阵阵的凉风,仿佛不带任何温度的水,蜿蜒流过我的肌肤,我的血液仿佛凝洁成透明的冰晶。我就是眼前飘零的这一朵朵黄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我已找不到可让我依靠的双肩,找不到可让我躲避风雨的港湾。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黄花依然自顾自怜自飞自谢。
菊花残,满地伤,花落人断肠。庭院中,那一片黄,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花已凋零人已去。很久很久以前,是很久很久以前吧,你亲手摘下一朵菊花,轻轻地把它插在我的鬓间,我一脸幸福,满怀诗意。“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而今,还有谁陪我一起去采摘?而即使一枝折得,人间天上,也没个人堪寄!我只能倚窗斜坐,孑然一身。
曾经美满的家庭,曾经幸福的过往,转瞬就破碎了,碎得连一丝一毫都无法留得……
而天边掠过的那道雁影,仿佛自己脸上划过的那道深深的泪痕。此时此刻,这无泪的酸楚,无助的呻吟,竟是如此撕心裂肺的痛。
如今的我,风鬟雾鬓,憔悴飘零。我只能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我也只有继续守候着这寂寂的黄昏,静听黄花破碎的残声直待天黑。我害怕天明,又怕天黑,黄昏院落,凄凄惶惶,那堪永夜?
西风催衬梧桐落。而此刻,细雨毫不识趣,又来为这落叶伴奏。潇潇细雨,点点悲泣,声声催人老。梧桐叶就在这西风细雨中不停地在翻飞飘舞,做最后的挣扎。
而我远离故园,国破家又亡。这绵绵离恨,似双眸中的酸楚刺破这漫漫长夜;而这一场细雨,又如我与你曾经的缠绵,点点滴滴令人心碎。
抬眼望望这四合的天空,黑暗已将它全部遮蔽尽数吞噬。
还是斟一壶薄酒,饮上这三杯两盏吧。虽也曾因饮酒而误入藕花深处而沉醉不知归路,而今却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那就让我再醉一场再哭一场吧,并请允许我兑上这国破之伤,家亡之痛,流亡之苦,然后浓浓地饮下。
寻觅人间温情,却遍尝世间冷暖。即使沉醉,终还是摆脱不了,消散不去。
无助彷徨,挡不住如水的思绪;苦涩追忆,消不去寂寞的愁苦。我在这冷冷清清中不停歇地寻觅,寻觅,却寻不出一处可以让我不惧哀伤不再东躲西藏的所在。夜的寒冷点缀着悲伤的心悸,乍暖还寒的秋色凄清到令人窒息。
蛩声细,漏声长。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终究只剩我在这冷酷的人世间寻寻觅觅凄凄惨惨。如此番境地,怎一个愁字了得?
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