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篇文章，写一对国手级围棋夫妻的甜蜜幸福生活。附有照片，虽是小小人头照，也透出聪灵清气，好感之余，竟无端替他们担心起来：写得这样好，将来分手反目怎么办？
——这作者也是太唐突了。我是不敢写的。他们这样年轻，路长得很。想以前文体界，多少纸上的恩爱夫妻，转眼就散了———固然，这未必是坏事，只是白纸黑字还摆在那里，怎么也是个难堪不是？还叫大家从此生出许多“不信任”的心。
我这样说，显得我有些世故了；我说不敢写，也是因为不忍。文友吴筠曾说幸福是树上的鸟儿，不说还好，一说必飞跑；还说“一些搞得张张扬扬的事，很可能隐藏着虚浮，最后也容易失败”。在我看，也是禅语“不可说”的意思。为什么“不可说”，我也说不清，隐隐中还带着点迷信，从唯物主义的角度也是解释得通的，“事若不‘密’，等于一件东西接触面大了……阻力必然大的。”这也是吴筠的话。写这么一个短文，倒要引上人家这些话，你想到的，总有人想到前面，实在懈气——凭你再聪明，这世上少了谁不行？
只有爱情是自己的，惟一的，所以特别要当心，不单别人的幸福少去代为张扬说唱，自己的，更是不要说的好。放在心里，自然酝酿，生长，总是比较牢靠，也是心安，不觉得有必要说出来表示一番、煽情一番。即使有什么矛盾，亦可在无言的行动中磨合、消解及至达成默契。当男女认认真真坐在一起开清单“我对你多好”、“我为你做过什么”的时候，大半也是分手的时候；一个沉默的拙于言达的人突然对爱人示爱，也往往是在外面有了什么事，心念动摇——要不，就是不吉之兆了。
有时闹着玩也会对人说“我爱你”；但若真爱……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