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00年的夏天,除了入夏时的“启德”带来了一夜瀑雨外,整整一个夏季就只看见太阳和月亮的轮番出现。在这几个月里发生很多的事。邻居家的猫死了,李纹又出了新的专籍,国家又给劳动人民长了工资,一家老公司又兼并了一家新公司,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关系好转没多久又搞得剑拔弩张,西瓜上市了,又落市了。
“就是你准备到我这应聘的吧?”“是的”“你的住址。”“就在这儿的斜对面,我在门口招招手你都能看到。”她听完后朝我手指的地方瞟了一眼。“你是学生吧。”“嗯,今年才读的大学。放假了,我想打个短工。”我四面张望地边看边说,柜台后面站着个漂亮女人,大该二十五、六岁。发现我在瞧她就冲我一乐。“我们不收短工。”“你招的不是晚工吗?就是开学了我还能照做不误工。”“不,这种工作需要换班,如果你只做晚班白天谁来做?”她面无表情地和我对视,我在看一尊雕像。她粉白的脸可能是化妆品覆盖了厚厚一层就像泥塑。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点了点头,一句话不说就走出去了。没走几步我回过头。渺视这家天府茶室。‘这家的老板怎么这么顽固啊!瞧那德性早晚破产给我卷地出门。’我很阿Q地想。事到如今只好吃吃睡睡玩玩闹闹混过这个悠长假期了,想到这儿一股高手寂寞的情怀浮现心头。我一恼“砰”地一声响把门给拴上了。
太阳不见了,干燥的空气被一天的日晒后能喘头气了。就像有一大群鱼游来,在死水里搅啊搅啊就把死水给搅活了。空气被晚风一吹也开始鲜活起来。我吃完晚饭很乐意在外头走上一圈,可刚出门就看到天府茶室里的那个漂亮女人站在茶室门口,一看到我就冲我吹口哨。我也冲她吹口哨,我又不是吹不过她干嘛不吹。她又乐了,闭上嘴不吹了,伸手招我过去。叫我过去早点说嘛!我愤愤然横穿马路一路小跑到她身边。“干嘛呢,刚才对着我又飞媚眼又吹口哨的?”“死小子说什么那!我哪儿对你抛过媚眼了!”她瞪眼说。“论辈份你该叫我姐,别没大没小的!”“叫你姨还差不多。”我小声嘀咕。“小子你再说一遍当心我抽你丫的!”“你打死我得了,我不还手,我不打女人虽死犹荣。人民会记住我的!”她想笑,不过还硬撑着那幅火冒三丈的表情,所以笑得很难看。“不和你贫了,我有正事,快进来,你被录用了!”她抓我的手就往里拽。“什么啊!不是说不收短工嘛!我还没换好衣服。”突然我把手一撒。“你怎么认出我的?”“你太好认了!这么大热的天还留着那么长的头发,留得跟女孩子似的那么厚。在人群里一抓一个准!”“呵呵,万一你真抓了个女孩子呢!?”她把我往椅子上一按。“我们老板娘已经招到另一人了,而且那人还只做白天,你不是只肯做晚上吗?那正好凑一块儿。明天你就来上班吧,晚上。”“对了。你大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司徒浩南,你就叫我司徒好啦!”“哦,我姓刘,你叫我刘姐吧。”我很想叫她刘姨,但想想不合算,叫了她刘姨不是说明我比她小二辈。叫她刘姐我便宜她也不吃亏,皆大欢喜。“那样甚好,在我开工前不妨请客我杯奶茶吧!”我满脸堆笑讨好地对刘姐说。
茶室装修很有时代气息,在黄昏后我就会走进这里。这儿很脱俗,有时放流行歌曲,也放些高雅的音乐,各式各样的人在这里聊天打牌喝茶小歇。一到晚上来的茶客多是住在附近的,时常有人一进门就奇怪地大叫:司徒,你怎么跑这儿来干了。我做的是招待。晚上七、八点后客人就稀了,我就理直气壮地坐下来打哈欠,不过很快就腻了。我打了几个电话叫来一帮狐朋狗友来热闹热闹,高潮时我也会凑进去疯一疯,结帐是免不了了,但也帮他们多加点量或是免费续杯。我的好施出名了,朋友介绍朋友,知道的越来越多,所以每个晚上都有一大帮的闲人在这里玩闹,我就不免混进去一起玩。这种又拿工资又有得玩的工作我非常满意。我的老板晚上从不到茶室来,我和刘姐的关系也非常好,她默许我这么做,没客人时还跑过来一块儿聊聊。有时竟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你这个朋友长得不错嘛!像谢霆锋,介绍认识啊!我差点没昏过去。她就气着说:我又不丑又不老你真当我是老太婆啊!刘姐真是好人,她常在老板娘面前说我会招乎客人,没客时还叫朋友来捧场。不过当然不会把免费续杯和一起混着玩的时说给她听。不然老板娘非气地翻白眼。
我站在柜台上擦杯子,边擦边和刘姐聊。几个朋友喊打牌人数不够了叫我过去凑,我和刘姐聊得起劲对他们理也不理。“你的项链是铁的吧?”刘姐摸了摸我颈上的链子对我说。“什么啊!亏你还在外面混过那!连白金的和铁的也分不出啊!”“当然知道,扯得断的是铁的扯不断的是白金的,外面认得的好多男的都说自己那根是白金的,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动手去扯,他们还以为我想做什么呢都淫笑着任我动手,结果一拉就断,个个都脸红地跟猪肝似的。”说着就动手扯我颈上的那根,我‘啪’一掌打掉了她的手。“是铁是金于你何干,扯断了你赔我根真的。”“我说是假的吧。”她乐得前仰后合,像是赚了我便宜似的。我身后几个朋友嚷了起来:“司徒啊!人家刘姐想碰碰你也不成那!好像你多金贵似的,难不成连我们刘姐都看不上啊!对吧,刘姐。”“嚷嚷什么,瞎嚷嚷什么。再吵就别想免费喝了!”我红着脖子嚷道。为了转移话题我就问刘姐:“那个替我白天上班的人是谁?”“只知道她叫余皓雪,是老板娘的远亲。”“皓雪?这名字和我挺像,我叫浩南,她叫皓雪,都有个皓(浩)字。”“是嘛,我怎么没想到,而且她和你一般大,挺配的,我替你搓和。放心,有我在马到功成。”“你看得上的我都担心,还是免了吧,怕我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她不理我了跑过去要搭我那个长得满帅的朋友。不一会那边又传来刘姐开朗的笑声,‘余皓雪长什么样子。’我挠着头发想了半天。觉得热了就把头发梳了起来扎了个辫子。
第二天打定主意想看个水落石出,我躲在门口观察了半天,知道老板不在,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我当然不能光进去喝茶,所以我带了道具----一本书,能够边喝茶边看书,也满写意的。我不声不响地坐在角落里,刘姐不在,今天她休息,柜台上的那个人比刘姐还老些,也没她长得漂亮。“是司徒浩南吧?”有个清亮的声音随着走近的脚步声传进我耳朵。我放下了书,“是呀!你怎么认得我?”“你在看什么?”她问我。她打扮挺朴实的,想必就是刘姐说的余皓雪吧。“看上去很美。”我看着她说,她的脸马上泛起了红晕。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马上揪正过来:“我不是说你看上去很美,噢,当然你长得是很美,是这样的,我说的是这本书的书名叫做《看上去很美》。”她明白了过来,摸摸自己发红的脸说:“是这样……这本书里面说的是什么呢?”我和她都松了口气。我把书放在膝上,对她说:“我很喜欢这本书,这本书什么都写,战争、幻想、钩心斗角、尔豫我诈、社会正反面,就是没有爱情,现在这样的书已经很少了。”我正了正身子。“你喜欢看哪些书?”“我看的书不算很多,不过我对金庸的《神雕侠侣》有些独钟。”“呵,原来你是位武侠迷啊!”“喔,不是的。”她赶忙说:“初中的时候有一个要好的同学借给我这本书。我说我不要,女孩不爱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他说你拿去看吧,保你喜欢,我就看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呢?”“当我看到杨过为了救小龙女而不得不去杀郭靖时已经激动万分了,看到最后一页杨过不忍杀郭靖打打算和小龙女一起毒发身亡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当时以为这部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怎能不伤心呢?等我红着眼睛把书还给同学时他竟问我要不要看下部。我才知道这本书分上下二部,而最后结局是有情人踵成眷属的。因为那本书被封皮包着,所以我不知道这点。”说完她笑了一下。我又仔细看了看她,觉得她很纯情。她说的这件事也满可笑的,但是我倒觉得满可爱的。“我要走了,还要招乎客人去。”我忙拉住她的手问她:“你怎么认出我就是司徒浩南的?”“是刘姐说的,她常夸你,是他告诉我你留着一头长发,而且留得是女孩子的式样”她走开几步又回头笑道:“这么个怪样子,在人群里一抓一个准。”然后就跑开了。她摹仿着刘姐的口气,刘姐的话。
“你和皓雪很谈得来吧?”第二天晚上的我问刘姐。“嗯,不,你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停了一下“余皓雪她平时很少说话的,就是聊到你时话多些。”她没说完就猛地瞪着我,好像我在路上抢了她的钱包。“司徒,你这小子刚才说了什么!了不得了你!”我吓了一跳“你小子怎么叫她皓雪皓雪的那么亲热啊!连我都没那么称呼过她。你小子不会是……”我马上动手捂她的嘴,“你少猜些好不好!像老太婆那么爱搬弄是非,皓雪不像你我这么爱在外面混。那么冰清玉洁我怎么会去打她的主意。”她搬开我的手“你们的事我懒得去管,你爱谁是谁,反正我也不吃她的醋。再不松手我喊流氓了。”我一看四周大家都瞧着我们看好戏“闹呀,闹呀。司徒,就当我们不在。”“别吵,谁再吵我就揍谁。”我板起脸喊了一声。
刘姐和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搭上了,那个人比我也大几岁,最近每晚都来,而且是很晚才来。刘姐一瞧见他就“啊”地喊一声,朝他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就转了一圈,然后跑到角落里面你啃我我啃你亲亲热热的。反正这时侯留在茶馆的都是自己人,一点也不碍事。不光是我,我们大家一有空就拿这个开玩笑“刘姐,他是你第几任男友啊!?刘姐,照他那么啃我怕你被他吃了,我们都怕你不怕啊!?”刘姐就会指着我鼻子骂道:“你眼红了是不是!眼红了去找你的皓雪呀!整天皓雪皓雪地叫,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你丫的是不是男人啊!?”这下我暗恋皓雪的事全公开了。完了,完了,我心里想着。刘姐说:你小子总算承认了和余皓雪有暧昧关系吧,还死活不昭,明天中午你什么都别做到茶室里来,我有妙计。我没啃声,舔了舔嘴唇还是没说出话来。 我看到皓雪在哪儿就没敢动脚趾头。刘姐把我当拉枪毙犯上法场的架式连推带挤地拖到皓雪的身边,我暗骂道:刘姨,你丫的安了什么心,哪有这么撮合的,早知道我在太阳下晒死也不进来。刘姐把我拉到位。伸起食指指着我们二个说:“今天我有事要出去,你们二个小的给我看好这儿。司徒,我晚上也不回来了,你和皓雪搭着照顾这茶室唷。”“你少来,晚上亲热还不够,还给我借着名逃工。回来,你不回来我也懒得呆在这儿。”“好啊!你走啊,我可是先走了,你忍心让你的皓雪一个人受累招乎客人,你就走吧,甭管了。”她推开玻璃门一甩头发把话也给甩了过来,跑了,消失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我瞧着我身后的皓雪楚楚可怜的样子,说实话也真的不肯走了,
我们都低着头自己管自己做事,但一有空就忍不住看她二眼,发现她也在看我时就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假装正经四处打招乎。“咦,司徒,刘姐呢?”我的狐朋狗友一到晚上照例赶来捧场。但这次来找不到了刘姐,只看到皓雪怯生生地站在我身边。“好你个司徒,你知不知道玩物丧志,玩人丧德啊!她就是你那个皓雪吧。把我们敬爱的刘姐一脚揣开就为了把她给换上,你对得起你良心嘛!”“谁说的给我站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并着推门声高跟鞋走路声悉悉碎碎传来。刘姐驾到,穿一身红色紧身衣的她瞪着眼睛扫视全场每一个人。“刘姐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红红的,还有五道手印子。”我发现她的脸不对劲。“不就是那个臭男人,谁知道他早就有了一个了。那婆娘看见我搂着他跑上来二话不说就扇我一个耳光。我能就这么被她打!我操起拎包就披头盖脸地对她砸下去,边砸边骂:‘我敲死你个臭婆娘,我揣死你个三八’揍得她直喊娘。”“刘姐真伟大,后来呢?”“那个男的撒腿就跑,我对他一嚷:‘你个不要脸的痞子给我回来’他就不敢动了,站在那儿发抖。我走过去‘啪’‘啪’给他了一个左右开弓。”“刘姐万岁。”四周沸腾了起来。所有的人听完后对她真是五体投地佩服地不得了,真是女中豪杰。
刘姐走到我的面前,照着我的头就敲了一下。“你听着,给我对皓雪好一点。敢学那个臭男人朝三暮四的我饶不了你。”“他们从我们来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过话。”有人打小报告。“这可不成。”刘姐恼了。“敢情你们俩连个面子都不给我?”然后信手把皓雪拉了出去,顺脚也把我给揣了出去。身后都是助威的呼声。“不给我表白就别进来!”一把将门关了,门的隔音效果很好,,里面的喧哗我都听不见了。
我和皓雪肩并肩坐在屋顶上。月光很亮,像热恋中情人的眼睛照地你无处可躲。我也不想躲,还巴不得一辈子被它这么照着,皓雪抱着膝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带着微笑和月亮对视。月光在她四周扬扬撒撒,像朵花那么秀色可餐,像精灵那么钩人魂魄。我不该用这种眼神去看她,但这是条件反射,论谁也改不过来。我痴痴对她说:“我好冷,你能否捂暖我的手。”“嘻,你的台词好逊啊!”不过她还是挽着我的手将手放在自己的膝上。“现在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在人群里把你给楸出来。”“为什么?”我问道。“我握过你这双温暖的手了。”她撩起我的头发。“你的头发很干枯的,留这么长但缺乏保养,用我的洗发水吧。”“那你明天带来吧。”“谁说过把洗发水送给你,要洗头到我家去。”我听她这么说幸福地飞上了天。
我和皓雪手牵手走进天府茶室。“说了没有?”刘姐和那帮人围着我们俩个问。“说了。”我说道。“这么含糊啊,谁知道你们是在说风花雪月还是小鸡肚肠的事。”抛了个媚眼过来接着说:“我要看证据。”“对!我们要看证据。”我的那帮兄弟们早就成了刘姐的应声虫了!应和着说。
“统统给我闭上你们的狗嘴!”我放开喉咙喊了一声,喊地太猛了来不急吸气,轻轻咳了二声。“不就是想看好戏嘛!这有何难。”我转身搂住皓雪的肩对她含情脉脉地说:“我爱你,所以我要吻你。”
“哦!耶!”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天喜地。深夜,天府茶室还是那么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