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我先走啦!”匆匆跑下楼推出自行车,我冲着屋内喊道。
“小心点,过马路要注意啊。”妈妈应道,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的意思。
今天是8月31日,是一年一度报到的日子。转眼间,我也是高三学生了,成了所谓的“学校重点保护对象”。不禁叹了口气,怎么有种关在笼中的感觉?
教室里一片喧闹。毕竟一个多月没见,彼此间自然有许多新话题。
“小宇宇---”我本能地闪到一边,感觉到身边掠过一阵强烈的风。
“真是的,对同桌这么没礼貌,亏我还这么热情地迎接你!”刚过去的风又回到身边,转眼间一只手臂已攀在我肩上。我无奈地回过头:“顾洁,你的运动能力还是这么好啊。”
“恩恩。”顾洁得意地点点头。顾洁,是我自高一以来一直阴魂不散的损友。虽说经历了两次分班,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调位置,我俩却很奇迹的一直是同桌。顾洁说这是我们情比金坚,连老天爷都不忍拆散我们。每次看到她双手合十,声情并茂地说出这番话时,我都有拿块豆腐砸死她算了的冲动。
“时宇,你知道吗?我们换班主任了。”顾洁的脸色突然严肃下来。
“别开玩笑了。这个时候换班主任?鬼都不相信!!”我不以为然。
“啧,啧,啧--”顾洁眯着眼摇摇头,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小孩儿,你不懂了吧?就是这会儿换,让我们紧张紧张。听说是刚从前线下来的魔鬼老师呢。”
“那老卢呢?”我放下书包,关心地问道。不关心才怪!这关系到我那惨不忍睹的数学啊~~~~老卢是我们原来的班主任,教我们数学。说实话,老卢的教学水平算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可惜作为班主任他实在是太失败了。或者说,不是他没能力,而是我们太调皮了。偏偏不巧的是,老卢嘴角边不知何故有一道略向上翘的疤痕,远远看去就像是嫣然一笑。于是乎无论老卢多么想表示他是多么的愤怒,我们看到的永远都是和蔼的微笑。
“扑通—通--”是水杯掉在地上了。看了一眼我的书包,我叹了口气,看来我是罪魁祸首了。
“真是的,也不让我休息休息一会儿。”我嘀咕道,正准备弯腰去捡,早有一只手拦在我面前拾起水杯。
“秦时宇,你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啊。”看着眼前那张温暖的笑脸,我有些哑然。似乎,好像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我收拾烂摊子呢。
“谢谢你,陆君则。”
陆君则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顾洁说这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是吗?不过我可不敢让大家知道这事,毕竟说道陆君则,学校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学生会主席,成绩总稳定在年级前五名,上学期更是一直独占鳌头,无论是成绩还是组织能力,让我们望尘兴叹,是老师眼中的“校宝”,我们眼中可望不可即的太阳,更是一些女生的白马王子。这种人,我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陆君则还准备说什么时,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进教室。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自觉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虽说这个男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让我们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虽说现在教室里热浪滚滚,却让我们有一种身在冰窟的感觉。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和老卢截然不同的气息。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姓王名廷焰。”我诧异地望向顾洁,看见她正向我使了个得意的眼色。
“我教的是你们的政治,你们原来的班主任卢老师仍教你们数学。”我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声音陡然高了几度,“你们别指望我像卢老师那样跟你们嘻嘻哈哈!”敢情这老师也把老卢的疤痕当做微笑?“我可是不折不扣的严厉派!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客气,无论你是谁,哪怕你是大名鼎鼎的陆君则!”
教室里的气氛明显一震,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陆君则。他的脸色似乎也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平时的神色,依旧露出他那自信的笑容。也不知是我看错没有,似乎的他的眼神不太像以前。
“我这人脾气不是很好,按我以前的学生说是喜欢骂人,骂得狗血淋头,不过我并不认为那是骂你们。如果伤到你们,也请你们谅解,然后做好觉悟继续接受!今天我先打个招呼,只此一次!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事实上,即使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老王的损人功夫远超过我们的预计。
第二天我们便绝望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你们是吃什么长大的?大米吗?不是!!是那儿的东西吧!!!”说着手指向厕所的方向。大家的脸色都白了。
“这个都不懂?!你是高三还是初三啊?恐怕初三的都不如吧?”
“这是基础啊,这是常识啊!你还不如去见马克思吧,如果语言不通,见毛泽东也可以。”
“不要告诉我你学过政治,不要告诉我你上过高一高二,不要告诉我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会为我们学校默哀三分钟!”
“我真想一脚踹到你脸上!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爸妈白养你十几年了!”
••••••
三节课下来,全班六十人四十二人挨批,五个女生被骂哭了。
“拜托,十句倒有十一句骂人,这什么老师?”我无力地趴在桌上自言自语道。
“不是说了吗?魔鬼老师!”顾洁也以同样的姿势回道,“大概是地狱来的吧••••••”
02
教室里的读书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逐渐消失。我难受地摸摸肚子,真是不争气,都唱三遍“空城计”了,为什么还不下课呢?望了望墙上的钟,精神陡然一震,还有三分钟。恩,应该还可以坚持。
“怎么没声音啦?!”老王的声音宛如平地炸雷,教室里立刻响起响亮的读书声。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
我和顾洁彼此无奈地望了望,拿起书也有气无力地混在其中。
时间越来越接近7:30了(也就是我们的早饭时间)。要不是老王还在教室里巡逻,我们早就丢开书本倒计时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心里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同学们静下来,我有事要说。”就在铃声响起时,老王魔鬼般的声音又响起了。我们都欲哭无泪,老师,你就不能另挑时间吗,我们去晚了就没吃啦!!!
“老王绝对是故意的!!”顾洁恶狠狠地嘀咕道,我赞同地点点头。
“到高三了,就该这样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你们现在的每一份努力都关系到你们的高考。”如果说眼神能杀死人,老王现在该是死无全尸了吧,把我们留下来,就是要说这个?!
丝毫没有理会我们怨恨的眼神,老王继续说道:“这点希望你们时刻放在心上。另外,这学期我们班新转进一位同学,大家欢迎。”
“这会儿还有人转来?”
“还转进我们学校,不知道我们是有名的魔鬼学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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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声越来越大,直到一个削瘦的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一身白色的运动衫衬托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帽檐下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玩世不恭的光芒。他走进教室,摘下帽子,露出飘逸而细碎的头发,眼神大概的掠过教室,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大家好,我叫安寒宇,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教室里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不时夹杂着几个女生的议论声。
“好帅啊,和陆君则有的比呢。”
“是啊,两种不同类型的,都好帅!”
“我的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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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洁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王子?都几岁了,还相信这个?!”
“王子也好,疯子也好,快让我去吃早饭吧。老王,求求你啦~~~~~~”我再次趴在了桌上,怎么感觉趴桌子趴习惯了呢?
“时宇,真有你的,竟把王子和疯子联系起来。”顾洁有点好笑地看看我。
“你就笑吧。本来就是,管他是谁,也不能不让我吃早饭啊。”
好不容易等到老王宣布下课,时间已是7:43了。“啊?来不及了,肯定没吃的了,都怪老王。”顾洁对着草稿本上写有“老王”的小人狠狠捶到。
“要不我出去买吧,现在校门口应该还有吃的。”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要吃什么?”
“真的吗?那多不好意思,咱家小宇宇人就是好,再加上成绩又好,人又漂亮,我若是男人,一定先把你抢到手。不过你要小心点哦,别被门卫抓到哦,听说被抓到要挨批呢。可惜我是寄宿生不能出去,否则•••••••”
“要吃什么!”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蛋饼。”回答的倒挺干脆。
“唉?秦时宇要出去吗?帮我带个烧饼吧?”旁边几个耳尖的家伙立刻凑上来。
“我要两个奶黄包!!”
••••••
十分钟后,我拎着一袋早餐出现在学校内:“耶,又一次偷渡成功!”
得意地朝那些门卫大叔们瞧了瞧,他们正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训斥:“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偷带外面的吃的进来!不卫生!!”“学校里不也有吃的吗?!”“把班主任喊过来!”
我吐了吐舌头:大叔们,我不是偷带,我可是堂堂正正从你们面前走过的哦。
不过,我什么时候成为那些懒虫的“采购员”啦?
03
“真是,回去一定要向那些懒虫们狠狠敲一笔!”望着前面的楼梯,我沮丧地叹口气,“为什么还有一层,刚刚不是四楼吗?”
“哈哈,刚刚是三楼啦,没想到秦时宇也犯这种低级的可爱错误啊。”身后传来刺耳的笑声。
我揉了揉发痛的耳朵,没好气地答道:“我也只是普通人,怎么不会犯低级错误?!哪像某些人,完美得无懈可击!”
“完美无懈可击不敢当,但至少不会犯低级错误,否则还是我丁陈么!”丁陈以一副懒散的姿势倚在楼梯扶手上,显然认为自己就是“某些人”,“看来你又在做‘义工’啊?”
“当然啊,我们又不像某些人,即使再晚去十多分钟,也有办法弄到早饭。”我瞥了一眼丁陈,果然他露出那副理所当然的笑容。说到丁陈,在年级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只是他出类拔萃的成绩,更由于他的目空一切,狂妄自负的性格。“我,生而为王!”分班后自我介绍时,他第一句话说道。
“那是当然,我是谁啊!丁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丁陈!这儿没有我想要而做不到的事。”
“那陆君则年级第一的宝座呢?”
“现在进行时,迟早会是我的!”他的眼中闪过一种危险的光芒。每次他认真的时候,眼中都闪过这种光芒,就像几天前竞争班长一职时——
“陆君则全票通过,仍担任班长。”老王宣布道。
“不可能,我投的不是他!”丁陈突然站起来,说道。
“恩?可这儿全是赞成票啊。”老王四处环顾了下,走到墙角蹲下来,“这是什么?选票?被风吹到这儿了?”
“你投的是---”
“是我自己!”丁陈大声应道,似乎有些太激动,脸涨得通红。
“即使这样,陆君则仍是绝对的优势。根据少数服从多数原则,他仍是班长。”老王的话冷得像在冰水里浸过。
隐约听到下面同学们的笑声,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着丁陈。毕竟,丁陈的骄傲自负在年级也是出了名的,有意无意间,他也得罪了不少人,大概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吧。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的行事和态度。
沉默了片刻,他渐渐捏紧拳头,眼中闪过一种异样的光芒:“不管怎样,我仍希望当班长!绝不认输!”
老王静静地看着他,冰冷的眼神逐渐露出笑意:“但事实是——”
“王老师,我弃权!”大家诧异的看着陆君则慢慢站起来,他一脸平静地说道,“我相信丁陈的能力。”
“你不后悔?”
“不会,也容不得我后悔。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支持丁陈的工作。”说完,陆君则意味深长地看向丁陈,丁陈则也以同样的目光注视着他。许久,教室里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
“话说,从来没见过你认真地与人竞争呢?”略带戏谑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回忆。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丁陈继续问道:“就这样怕竞争?还是逃避竞争?”
“逃避竞争?”我想了想,说,“也许吧。竞争就意味着有成功,有失败--”
“你害怕失败?失败,其实只是你拘束于某个框框看到的结果;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也许就是个success。”丁陈向前走去,“这就是我的观点。认真点吧,不然会有很多人失望的,我可是一直期待着和你比一场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和你竞争?我还是自求多福吧~~~”看着他的背影,我轻轻说道。
会有很多人失望么?
教室里人意外的很多。除了几个等我早饭的,还有十来个人围在我桌子旁边,更有人坐在了我的位置上。我好奇地看看旁边的顾洁,她无奈地朝我歪歪头,凑过来说道:“老王把新来的‘王子’安在你那边的位置了。”
我低低地呻吟道:“怎么会这样?那些花痴不会天天跑来吧?”
“不知道。”顾洁双手一摊,耸耸肩,“好歹人家也是个帅哥,别抱怨那么多了。”
“又不在你那边!”我没好气地赏了她一个白眼,“帅哥怎么了,又不能吃,又不能穿。”
“你什么脑子啊?”顾洁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我额头,“秀色可餐,没听说过么?”
“OK,OK,OK~~~”
我们坐在一边,一边吃早饭,一边瞧着热闹。
“安寒宇,你平时的爱好是什么?”
“嗯,篮球,还有音乐。”声音还真好听。
“那你篮球一定打得很好吧?”
“嗯,还过得去吧。”
我推了推顾洁,她回过头,点点头;“就怕是绣花枕头,骗无知少女罢了。”说完很鄙视地看看教室里仅剩的几个打篮球的男生,那几个刚刚还满怀兴致打量这边的家伙现在立马顾左右而言他。说实话,不是那些男生打得不行,是她打得太好了。
“刚刚听你自我介绍,没听清,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啊?”
“安定的安,寒冷的寒,屋宇的宇,即安定不会寒冷的屋宇。”
“好会解释哦~~~”
“呵呵~~~~”
“安定不会寒冷的屋宇?”为什么这句话似曾相识?
“怎么了?”顾洁看出我的异样,问道。
“没什么。”我垂下头,也许最近太紧张了,都是老王害的。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他们仍没有要散开或给我让位置的意思。真是的,虽说我脾气好,但不代表没脾气啊,况且我这人最不耐烦的就是等了。
“拜托,各位,能不能给我让个位置呢?”虽说心里超级不爽,但礼貌还是必须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勉强挤开一条缝。喂喂喂,虽说我不是很胖,也没瘦到那种程度吧。
“秦时宇,真羡慕你呢。”“对啊,好幸运啊!”
“啊?”我立刻反应过来,朝安寒宇看去,他也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过来。“你们羡慕的话,我们可以换位置的啊,我不介意。”
“对啊,咱们时宇可是绝缘体哦,对吧?”顾洁不知何时腻过来,贼兮兮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看着旁边倚在墙壁微笑的丁陈,我豁然开朗,“丁陈,没想到你这么热心地宣扬老同学的事啊!”我的话有那么冷吗,干嘛一个个都摆出一副身处冰窟的表情?
当事人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当然,对同窗了三年的初中老朋友当然得格外照顾啦!”
“得了吧。”我没好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说来也奇怪,我一直好奇当时你怎么就不来电?”丁陈摆出他那招牌的欠揍笑容,“好歹金哲瀚和张均都是当时响当当的班草啊~~~”
“咳咳咳”我被呛到了,顾洁眼疾手快地递过一杯水,“谢了。丁陈,你的意思是那两个变态当时是故意的。”
“Bingo!”丁陈打了个漂亮的响指,“他们一直很想知道你的定力究竟有多大,于是——”
“于是你就充当了个军师的角色?让他们在我面前验证电流同性相斥是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想起那两个家伙自习课时一左一右地在我两边挤眉弄眼的样子,心里一阵寒。
“我也只是发扬同学之间的友爱精神嘛!再说,”他伸出右手的食指晃了晃,“是验证异性是否相吸哦!”
“噗!”顾洁忍俊不禁,“时宇,敢情他们是对你放电啊?”
我面无表情:“是吗?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他们两人想要放电,就递了根铁丝串联起来保证电路通畅啊。”我狠狠咬了两口烧饼,抬眼看到顾洁正对烧饼投来同情的眼神。金哲瀚、张均,再遇到我你们就死定了!绝对绝对!!
“亲爱的时宇,我知道了,原来你真是绝缘体。”顾洁似有惋惜地拍拍我的肩膀,“没关系,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你,帮你成为导体的。”说完还“伤心”地点点头。再看看周围,怎么都是那种惋惜的表情,感觉毛毛的。
“呵呵,谢了,各位,我觉得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我摆摆手。让顾洁“照顾”?开玩笑!好歹我外表看来还是一副“淑女”的样子啊,哪像她,风风火火,比男孩子还男孩子。
狠狠地朝丁陈瞪去,却见他耸耸肩,摆出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算你狠!
安寒宇安坐花丛,静静地看着我们,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