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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写给母亲节)

  她问我,你是不是病了。

  我们曾经共用鲜红的血液,我的脐带与之紧紧相连,我是她身子里掉出的肉,渐生自己的枝桠,我不能永远活在你的世界里,妈妈!

  她指责我,在电话里传来北方的凉气,她责怪我不该不辞而别,只身逃到遥远的南沙驻防。

  我走时未曾与她辞别,未曾与北方辞别,我熄灭手中的烟,浓烈的血胀满我的额头,我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恍惚中了解,我流的是她的血。

  我是不是病了,站台冰冷,夜凉如水。

  

  我去南方,盈和,离开哈尔滨已经三年,我已不知你会不会再等我,所以我逃离。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哈尔滨,雪,你,还有我,你不曾说过等我一辈子,我守着单方面的承诺,直到我举家迁到包头,我不见站台上你的身影。

  我病了吗?那时,她并未察觉,她温存的目光里瞧见了你,牛仔裤白T恤包裹着娇小的身躯,对你的短发,她笑着说,还挺漂亮的。

  她踩着高跟鞋,红色的,很高贵,鞋跟敲击声惊醒了汽笛,她斥责我,说不该这么小就有女朋友的,更不该让陌生人知道我们的去向。

  她是个高贵的女人,头脑灵活。她把你说成陌生人。

  

  离开哈尔滨已经三年,我已经猜到,我们不再有任何可能,我向部队提出去南沙,到那里,与世界没有联系,像死掉一样,我仅仅是想盈和,我想,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只是思念,不如,逃离喧嚣的世界。

  我有高傲的性格,我从不屈服于人,妈妈,这是你的灵魂,我也不会屈服于你,别怪我,没与你道别。

  我没想过未来,为什么我不去争取留在大城市,娶妻生子,然后孝敬父母,我的生活从来顺其自然,好像不由我掌握,我喜欢吸烟,喜欢旅行,所做的一切近于恍惚。

  可能,哈尔滨,那个飘雪的城市,夺去了我的灵魂。

  

  哈尔滨,我们曾经在那里,牵手走过圣索菲亚教堂,观淡紫的丁香花,她勤奋、谦逊,我们之间的故事,很少,只是不停地走,去想去的地方。

  我们一同吃从家里带来的大咧吧,红肠。

  我们一同走在雪里,看倦了冰灯。

  雪覆盖古老的建筑,浪漫中渗出凄凉的清醒,人们穿得厚厚的,像雪团。

  哈尔滨,盈和,雪,我在南沙仅仅思考这留下的回忆,这样的回忆,伴我恍惚地活下去。

  妈妈,她依旧奔波于厂房,公司,各地的码头,机场,酒店,她一直很忙,她是那么强的一个女人,她有达芙妮的高跟鞋,上面有精美的蝴蝶结,衣服上总是有些蓝色的刺绣,她用Chenal的香水,有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味道。

  她没考虑过我,为了生意,把我带到包头,我也没有考虑她,把自己带给大海。

  我记下盈和的生日,每年,我在边疆记得的日子,是过年与你的生日。

  十年,尽管有机会,我没有回去。我问自己,是不是如妈妈所说,我病了?

  

  我回到北方,盈和已经是别人的女人,这并不在意料之外。

  我喜欢流浪,向来茫然,我亦不知,为何回到这里,离开哈尔滨,已经十三年。也许心中依旧不舍吧,我没有追求,没有梦想,仅仅是漫无目的地走,看火车上拥挤的人群。

  那日,盈和,我坐在你家楼下肮脏的小店里,向老板娘要一碗面吃,我没去找你,只和老板娘聊些这几年的事,我知道,世界变了。旧的房子,拆毁修路了;曾经与你去过的公园,如今筑起高楼,阴霾笼罩。

  一些凌乱的词汇,在我脑海里翻滚。

  私奔,挣扎,叹息,抚摸,嚎叫,哭泣。盈和,竟是别人的妻子,我的盈和,我一直不曾忘记的人,竟是别人的妻子!确实谁没有过错,是世界把我们隔开。

  盈和,曾在电话里问过我,你没有忘记的是我还是回忆?

  我无言以对,我没有忘记,我到底留恋什么?我为何一直固执,直到她嫁做人妇,还跑到这里来,在楼下停留呢?

  也许,我真的病了。

  

  窗外,阴沉的白昼,隐隐的阳光,纷飞的雪花!

  我看见那个小女孩进来,看她冻红的可爱的小脸蛋,便想起盈和,我诡异的笑,不知自己为何而笑,也许只是因为难过,可是,我竟喜欢难过的感觉……

  小朋友,你姓什么?

  刘。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呢?

  妈妈刘盈和,爸爸齐岩年,爷爷齐玉山,奶奶……

  她像背诗一样背出来。

  多可爱,我说。

  雪在我的军装上化开,湿着,类似兰花印迹。

  

   我拉着孩子的手,骗她和我走,孩子总是容易受骗,因为想的东西总是很简单,而我,恰是一个不知道想什么的人。

  去哪里?孩子问。

  远方。遥远的地方,那里,你看得到海,广阔,无垠,就像田野里的雪,那里,宁静,洒脱,让你什么都不想。

  孩子并不懂。

  她踏在雪上,留下可爱的痕迹,我踩着雪地,发出咯吱的声音。

  为什么我踩下去没有声音?

  因为你还小。我记得,我小时,也是在哈尔滨,父亲也是这样回答我的。

  

  盈和,你叫住了我,阔别十三年,你见我,如见了朋友,看得出,你高兴,你真的把我当作你的朋友!

  我怔住,没有表情,久了,才笑一下。

  雪已经在我的肩上积了一层,盈和,你没有变,还是那个样子。那薄薄的一层雪,和那甜的笑容,我太难承受。

  我紧紧地拉住孩子,固执地说她是我的孩子,我想我是病了,疯了,或者怎样了,我并不知这样做的意义,我活的恍惚,做事也是恍惚,也许,我是喜欢见到你的眼泪吧。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孩子才六七岁,固然不是我的。我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抱着她向远走,听着你和她的哭声。

  孩子恐惧才哭,而你哭,是因为我吗?你怕我把孩子带走?她身体流着你的血,她的脐带曾与你紧紧相连。我喜欢听到哭声,盈和,我多么希望,她是我的孩子!

  

  而你,竟跪下,雪地上,你的影子更明显,你是那么温存的女人,直直地跪着,众目之下,你哭泣的声音微弱却刺耳,我停下,你喊我,把孩子留下!

  我最爱的女人,为了和别人生的孩子,竟然跪下求我!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谁的错,可是接受现实,还不如神情恍惚地活着!

  我想你会恨我,我放开手,因为不想让你再跪着,我爱你,其实,我本不想让你伤心!

  你是个母亲了,我这样说,冷笑,然后跑远。

  哈尔滨,我不会再去!

  

  妈妈,她依旧忙着,给我钱,很多很多,我从来不感激。

  妈妈,你说我病了,我确实病了,可是你从来不相信,我那时虽然小,但我知道什么是爱,我并为之坚守着,你却从来不曾相信我的感情。

  你没有病,妈妈说,我本以为你不会在意,毕竟,你那么小。她的眼里第一次现出慈祥,她的语调深沉。

  当初我把你生下来,是因为你的脐带曾经与我相连,我不忍心丢掉自己的血肉,你从我的身体里钻出来,那个时候,我便知道,我会欠你很多。

  你出生时,见过的那个男人,是你现在的父亲,他勤劳朴素,有丁香一样的性格,他是你的爸爸,你身上,却没有他的气质。

  你19岁那年,你亲生的爸爸找到我,向我要你,我不给,因为他是个疯子,他会杀了你,为了逃避,我们全家到包头,我没有办法,孩子。

  

  我说,妈妈,你的头发白很多了吧,可是,竟都染成黑色。

  我是个病人,我确实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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