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块猪头肉
1956年,21岁的刘淑贞搬到了江纺集体宿舍,她再也不用和二哥二嫂在一个炕上睡觉了。以前,二哥总是对爸爸说:“别叫老三住大楼,那样她就不交饷包啦。”。
原来,刘淑贞的双亲都没有收入,解放前父亲刘文治跑单帮,做小买卖;母亲刘张氏是家庭妇女,两口子上了年纪就指望着孩子上交工资来生活。
这天下午,刘淑贞打算给妈妈买点吃的,再给她几块钱。她来到熟食品商店,称了八毛钱猪头肉,大约有半斤。刘淑贞回到了她熟悉的院子,大哥大嫂住在前院,家里有四个孩子。大哥叫刘书奎,大嫂叫曹桂花。刘书奎十来岁那年,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刘文治和当地一个财主签订了一份卖身契,让书奎在财主家里做长工,每年5块大洋。这一干就是十几年,刘书奎受尽财主的欺辱和压迫。后来,家乡解放了。刘书奎看到了光明和希望,他到工厂做工,父亲托人给他保媒,他成了家。书奎和桂花是包办婚姻,婚后感情不和,常常闹得鸡犬不宁。结婚不久,刘书奎哮喘病发作,不能上班,只能卧床休息。桂花不照顾他,把他送到老婆婆身边。
大侄子晓勇11岁了,侄女彩凤9岁了,几个孩子放学以后都到爷爷奶奶身边玩。晓勇和晓刚在那里弹玻璃球,彩凤背着彩霞坐在树下乘凉。几个孩子看见三姑都亲热地招呼了一声,刘淑贞直接来到妈妈跟前。
“妈妈,你头疼好些了吗?我给你买了些熟肉。”,刘淑贞说着,走到锅台旁边,拿起案板开始切猪头肉。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菜板上的肉,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刘淑贞没有理睬,她切完了肉,就装碗里端给了妈妈。晓勇和晓刚望着姑姑的背影,心里拔凉拔凉的,彩凤看到这一切,对俩弟弟说:“看什么看,也不是给你们吃的!”。
屋里的娘俩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妈妈吃着碗里的肉,说:“我吃两口就行了,你爸晚上喝酒,让他多吃点。”。
这时候,刘文治挑着两桶水回来了,正往缸里倒水。他看到刘淑贞的举动,说了一句:“你竟偏向你娘?”。刘淑贞听了,拿出钱给爸爸五块钱,转身给妈妈五块钱。刘张氏赶忙从衣服兜里翻出二块钱,递给刘淑贞:“你给我两块钱就行啦。”。
当天傍晚,陈彩凤把猪头肉的事情跟曹桂花说了一遍,桂花直接冲着大奎骂了起来:“你们老刘家竟出这样的人,眼馋那么小的孩子,还管她叫一声姑姑,怎么那么毒啊!”。说完,对几个孩子说:“以后,别理她,没有那样的姑姑!”。话到了桂花的嘴里就变了味,孩子们听了以后,在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中国家庭都有“忆苦思甜”的传统,尤其是经历旧社会的那一代人,而桂花总是把猪头肉的事情讲给孩子们听。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刘晓明生于1959年,虽然没有像哥哥姐姐那样,亲自经历那件事,但是每当妈妈惟妙惟肖地叙述这事,晓明感同身受,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姑姑,当年还拿猪头肉眼馋哥哥姐姐。
晓明念五年级的时候是年级的大队长,对低年级学生加入“红小兵”有一票否决权。每当看到姑姑家的潘霞或潘敏进入红小兵提名的时候,立刻把这个名字划掉,不需要什么理由,他有这个权利。
晓明参加工作以后,和潘丽分在同一个车间,他时常暗地里使坏,使潘丽处于尴尬的境地,还主动接手潘丽的工作。潘丽开始的时候拿他当亲弟兄,晓明孩子满月,潘丽拿着孩子的小袜子,小鞋什么的去送礼,直到后来晓明的做法让潘丽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块猪头肉引起的仇恨,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了麻烦。
1991年,刘书奎过生日,晓明来刘淑贞家里请他三叔参加酒宴。那时候,三叔刘书礼是大企业的工程师,自然是受邀嘉宾。而刘淑贞不被邀请,因为她的儿子刚刚从监狱放出来,家境不好。
晓明来到刘淑贞家门口,告诉学海,他要找的人,就在门口站着。他见到了刘书礼,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天上有雷公,地上有舅公”,这句俗语是说:如果子女不孝,那么会遭雷打;在亲戚中舅舅会第一个去指责教训!话说刘书奎知道了外甥对刘淑贞不孝顺,还出言不逊的时候,很想教训潘学海。一天,刘淑贞去大哥家串门。书奎说:“你家孩子是不是想叫你死啊!”,
刘淑贞说:“学海在家不是动刀就是动剪子,我也管不了他。”,
书奎说:“把他叫我家来,我说他几句!”。
当天傍晚,刘淑贞对学海说:“你大舅今晚请你过去吃饭。”。
潘学海信以为真,等他如约去了刘书奎家,被大舅怒骂一通,学海吓得不敢吭声,书奎越说越激动,最后举起拐杖要打学海,桂花赶紧过来拽住书奎,冲学海大喊一句:“你还不快走!”,看见学海落荒而逃,桂花对书奎说:“你跟那些人生什么气?那些歪瓜裂枣的?”,书奎喃喃地说:“我不是心疼妹妹吗?”。当潘学海长大后与家庭出现一些矛盾时,舅舅就作为长辈起着很大的震慑作用,因而在处理家庭事务上,舅舅的话还是很管用的!这也印证了“娘家舅大”的说法!
1992大年初一,潘丽告诉刘淑贞,想给大舅拜年。刘淑贞同意后,潘丽和文海来到舅舅家,书奎两口子和晓勇都在,桂花看到外甥女和外甥,一股无名之火一下子被点燃了,她愤怒地说:“你看看老三,大过年打发孩子来?”。桂花一直称呼刘淑贞“老三”,话里话外意思是不该空着手,应该带着礼品。这时候,一位中年妇女手里提着包裹进来,原来是桂花的弟媳妇来了,桂花只顾和她说话,也不理潘丽他们。
潘丽看见刘晓勇,眼睛里马上放出光芒,她凑上去和晓勇打招呼。晓勇在政府机关有头有脸,职务不低,潘丽早就想借机巴结他,而晓勇不愿搭理潘丽。
潘丽恬不知耻地说:“大哥有权有势,还望赏给我们一碗饭吃啊?”,
晓勇听了,淡淡地回答:“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大陆朝天,各走一边。”,
潘丽还不死心,她拿文海说事,“文海的工作,你给安排吧!”,晓勇一口回绝了。
潘丽自讨没趣,不再往下说了,只好和舅舅说些过年的嗑,坐了几分钟就离开了。
桂花始终记恨着小姑子,恨她当年用猪头肉馋她的孩子,恨她日子过得穷,家里的孩子不好。有一段时间,刘彩凤经常看望姑姑,被桂花制止了,她狠狠地骂了女儿一通,从此,两家再也没有任何来往,形同陌路。
刘书奎80岁那年,患上了心肌梗塞,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大夫说需要一万块钱的费用,桂花坚决不同意花这笔钱,还极力阻挠孩子们出钱。最终结果,刘书奎呼吸衰竭死亡,临死的时候都是刘彩凤在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