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季格外的燥热、烦闷。
已经是8月底了,弟弟还是没有一丝消息,往年这季节他总是回老家看望一下父母,顺道到我这逗留几天,若遇有事,比如安排学生到工地实习或到外地旅游,也总有电话来说一声。今年,到现在,假期都快结束了,老师都该回校了,还是没有他的声音。给他电话总不在服务区,房间的固定电话总没人接听。
他上哪去了?干什么去了?奇怪。
窗外阳光特别的刺眼,马路两边的树安静得令人窒息,蝉躲在叶间拼命地叫唤着……
该来的总归要来……
“嘟、嘟嘟、嘟嘟嘟……”书房里响起急促的铃声。
困顿一扫而光,我一跃而起,抓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父亲沙哑、低沉的声音:“你老小到现在人不见人,话也没一句,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名堂?!……我特地到你妹妹家打这个电话,先不要让你妈妈知道……"
我如实说了我也一直在联系他,却联系不上。同时表达了将进一步深入地寻找他的意愿和决心。
放下电话,我仔细回味着父亲的话,父亲打这个电话是忍无可忍了,虽然语气很重,倒不是责怪我,语气里透着他的焦急,透着对我的充分信任,对我办好这件事寄予莫大的希望。我深知我母亲性格急躁,有些事欲速则不达,按父亲的意见先瞒过母亲吧,避免节外生枝。我为父亲的苦心深深地感动着,那时他老人家身患重病——贲门癌的第5个年头,而妹妹家距老家足有30里路,其中有5里路得步行,我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走过去的。
老小肯定是遇上事了!什么事呢?他为人做事正派规矩,工作态度一贯认真负责积极向上,工作上不会出什么岔子的。那就是为个人的事了,他个人有什么事?难道为情?……
那年,老小已33岁了,仍没有找对象,父母亲很是着急,总认为他不成家,作为家长像是没有尽到自已责任似的,见一次说一次,每通一次电话也总是不忘提到这一重点问题。见到我或是与我通电话也总提醒我催促他。我老是笑答:“船上人不急,我们这些岸上人急有何用?怎不能抢一个人来吧?"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也跟着着急。这不,五一放长假时,我率妻子、女儿,还有大姐姐的女儿去老小那实施火力侦察。到达的当天晚上,我温馨提示:“还有没有需要我们见一见的人呢?”这一问,他懂的,第二天就来了个女孩。女孩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中等个子,骨感很强,话很少很少,也不笑,给我很冷很冷的印象。她那单薄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许多许多放不下的故事。老小对她却很眷念,热情地将大家作了一一介绍后,又不时地和她窃窃私语,倒冷落了远道而来的我们。
女孩原来是一家大型化工厂的检验员,据老小说这女孩工作很优秀,曾是全国的三八红旗手。说到这一点,老小的脸上洋溢着骄傲。游玩了一天后,第二天老小又带我去了那女孩的家。那女孩的父母很热情地招待着我们,看得出来,她父母对我老小很亲切,言谈之中透着一种亲情。我在心里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都在尽力地成就一桩美事。在她家,我们没有见到那女孩。直到我们返程,再也没有见到那女孩。
回到家,我首先将侦察到的情况通过电话报告给父母,电话先是父亲接的,不一会儿传来母亲的声音,对我连说:“那好,那好,那是好事!真的吧?不要哄我们哦!"我连说我不会撒谎的。可以想象得出,是母亲抢过电话的,我似乎看见母亲高兴得流出了眼泪。我被感动着,眼眶里噙满着泪水。我还是坚持着补充了一句:“要是能走到一起,还要靠缘份哦,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
妻子在一旁听着,等我放下电话,她开始发表着她的高见:“作为女人,凭直觉,我感觉到那女孩和老小没戏。”
果真没戏?
果真没戏才导致老小在这个假期失联?
我抓起电话,又一次拨打老小的手机,依旧是:移动秘书为您服务,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我紧接着拨打他房间的固定电话,依旧是嘟——嘟——,无人接听。翻出他办公室的号码,想起还未开学,还是等等吧!就在这两天,一定有他学校的电话来。
千头万绪,一夜无眠。
中午时分,刚准备午休,急促的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
“终于来了!一定是他学校的电话!”我一边飞快地去接电话,一边揣测着。
“喂——,你好!”
“喂——,是王小宝的二哥吗?我是王老师系里的主任,姓钱。”
“你好,钱主任。"我一边应酬着,一边忆起了我曾在弟弟办公室见到钱主任的情形。她是一位和蔼可亲、待人和善、美丽又大方的大姐,当时还说了一些褒奖我弟弟的话。
“二哥呀,跟你说个事,开学了,老师昨天就应到岗,可是你弟弟到今天还没到,他手机又打不通,只好从总机查到二哥的电话。你能通知到他吗?"
“钱主任,今年暑假他没回安徽,也没来电话,他手机打不通。"我据实以告,接着试探着问:“我们一大家人正为这事揪心呢,还以为学校里有什么安排?"
“今年暑假没有安排活动。”钱主任回答道,“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王老师好像失恋了,出走了……”
“原来是这样!他人现在在哪?”
“就是不知道呀!”钱主任显得很着急,“二哥,你能不能来一下?”
“非得要我过去不可?”我立即紧张起来,进一步试探着问:“是不是状况很坏,要当我面说?"
“不是,……到底是什么状况,我们不好说呀!请二哥过来,我们商量商量。”钱主任说得很诚恳,我还是放心不下,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这样吧,今天下午我把单位上的事处理一下,履行一下请假手续,明天早上出发,大约下午5:30到。”我一边思忖,一边回答,语气坚定得让我自已都有些吃惊。
“好,就这样定了!到了我校再联系。”钱主任趁势定音。
“好,一言为定!”我也来个趁热打铁。
妻子早站在我身边,见我放下话筒,盯着我急切地问:“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人出走了,还没有回去,校方要我过去。”我缓和着紧张的情绪,选择着措辞,“这样吧,你陪我一道过去,你在身边有事也好商量,我担心我支撑不住。下午你也请个假,就说家里有事,假期一周。再准备些钱带着。女儿就托付给外公外婆。下午我抽空去买两张车票。”
“这个王小宝,竟耍小孩子脾气。”妻子埋怨道,“好,我陪你去!下午我去准备。"
我们准时出发。
那天的路程,我觉得比以往长了许多许多。一路的风景也变得十分的黯淡。一路上我闭眼养神,渴望着睡上一觉。可是,脑海中翻腾着很多的想法。我努力地收回思绪,设想着好多好多的应对方案。妻子坐在身边,因吃了晕车药,沉沉地睡着了。
终于到了,并没有晚点。
我联系上钱主任,告诉她我们到了。钱主任告诉我:他们联系到了王老师的女朋友,见面再说。
“好。钱主任,我建议务必将女孩和她父母也请来。"我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同时确定了此行的最高准则: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积极的因素,争取最好的结果。同时准备着面对现实,不论现实如何残酷。
“好的,我现在就派人去请。你直接到饭店,地点我马上发给你!"
按照钱主任发来的信息,我们找到了饭店。
钱主任将他们那边的人作了介绍。其实不用介绍,我一眼认出了那女孩的父母,还有一个我已久闻其名却末谋面的张副校长。我将妻子也作了介绍。
“辛苦了,二哥二嫂。”待我们落座,钱主任客气地说道。
“不用客气。”我一字一顿地来了段开场白,“首先要感谢张校长、钱主任对我弟弟的关心,让你们费心了!同时也感谢两位老人的到来!王小宝一直没有消息,我们一大家人都吵着要来找人,我们劝阻了他们。我们这次来,是代表着整个家族,这次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老师失恋了,情绪低劣,离校出走了。我们校方高度重视这一事件,考虑到王老师年纪轻轻,来日方长,校方一直保持着紧张低调的行事方式,所以今天小范围的在这里坐坐。”张校长说话了。
“王老师平时说话幽默风趣,真没想到他为情所困以至于此!校领导非常重视,系里多方搜集信息,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人还在拉萨。"钱主任接着说道。
女孩的父母很是拘谨,不敢发言。
“既然人在拉萨,请问校方将采取什么措施?”我急迫地追问。
“校领导准备派人过去……”张校长回答道。显然没有明确的、进一步的措施。
“这样行不行呢?”我有了办法,“一,由校方向公安部门求助,有困难找警察嘛,他们要找人的办法多,很容易的。二,由校方组织一个营救小组,在警方的支持帮助下,想尽办法将王小宝带回来。这样是不是比较稳妥?张校长,这样行不行呢?”
“行啊!公安这边我来联系。钱主任,营救小组由你们系组建,成员不要多。”张校长快人快语。
“二哥,王老师得的是心病,这时候需要亲情的呵护,你要去的。"钱主任开始点将了。
点到我,正中下怀!嘴上却说:“本来这是你们学校的事,外人不便插手,经钱主任这样一说,我没有理由拒绝啊。"我顺水推舟,又想得寸进尺,继续说道:“我怎不能把他二嫂一个人丟在这吧?"
“那怎么行?我也要去的。"妻子坚决地说。
“二哥二嫂都去,系里再派一个老师。"钱主任似乎就要这样确定名单了。
“还有一个人不能不去。解铃还需系铃人,请你们女儿也参加。”我望着那女孩的父母,看他们胆怯的样子,进一步解释道:“这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女儿去,我弟弟才会露面,公安部门好顺藤摸瓜。”
“按理说我家小妺应该去,但不知道她能不能去得了?我们回去做下工作。"她父亲终于接腔道。
我听出老人的意思,事到这一步他有些歉疚,但他最担心的是他女儿的安全。是啊,自已的孩子自已疼。
“现在我弟弟与外界的联系,只有你家小妹。只有你家小妹的出现,他才会现身。感情上的事,是你情我愿的,我弟弟一厢情愿,是自寻烦恼,这怨不得你家小妹!”我紧接着说道,要给老人一颗定心丸:”你家小妹和我们一道去,我在此郑重地承诺:我会以我的生命来保证你女儿的安全!”
“二哥这话说的让我们没话说了,我们一定做好我家小妺的工作,要她同你们一道去!”小妺的父亲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母亲也附和着示支持。
“这样很好!那现在就定下来,二哥二嫂、你家小妺……"张校长转向钱主任,“你们系再派一位老师,一共四人。明天上午准备,中午集中,随时准备出发!晚上安排二哥二嫂到宾馆休息。”张校长拍板了。
吃过晚饭,我和妻子就近住进了宾馆。
回顾当天的历程,感到万分的欣慰,庆幸的是弟弟还活在人间,庆幸的是那家小妹能和我们一起去拉萨,庆幸的是校领导的给力、支持,今天一切很顺利,一股暖流从心中升起,我被温暖包裹着……
我抄起手机,给父亲报了信。
妻子给外公外婆打了个电話,报了平安,嘱咐女儿要听外公外婆的話。
那天晚上,后來的時间里,妻子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在缠绵的间隙情不自禁地突出一句“我爱你!",幸福瞬间充滿了全身。那天晚上睡得很沉很甜很香。
醒来的時候,天已经亮了。
我怎么也不解,弟弟真的是失恋而出走?真的就为那女孩而撇下父母?真的就这样与我不辞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