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灰蒙蒙的,下着蒙蒙细雨,早春天气,乍暖还寒。
春节的热闹渐渐淡下去了,车站里人来人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路上的大小车辆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大车小车,车来车往,好不热闹。有婚车,满载着喜庆,一辆接一辆,对于这我却没有太多的激动和欢喜,他们结婚,他们的欢喜,与我无关,我要看望的是外婆。
我可亲的外婆,今天舅舅们带着她到中医院检查身体。去年年底就说咳嗽,一直没好。舅舅们快要出门工作了,临行前给她检查一下,以确定病情,给予治疗。一个电话打来,结果出来了,骇人的消息,肺癌晚期!顿时间我的思维停滞了,为什么?这么大的年纪的老人,老天爷为什么在这时候要用病痛来折磨她?即使要带走生命,也可以让她渐渐老去啊!像我那故去的祖母一般,平静的死亡,也了无遗憾!怎么办?我必须去看望她,即使行动不便,走路一瘸一拐,我也要去看望她,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望她了。我不能留下遗憾,上次祖母病危,我因腿疾无法去看望,也无法去送她最后一程,已经让我抱憾不已;这次外婆生病,我再也不能错过机会,我只想去看看老人家。去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这点雨不算什么,但密集地下起来,打湿了我的外衣,也打湿了我的心。平时从家至中医院的这段路没觉得那么远,骑着车,也就十几分钟,可是今天怎么觉得路程突然间加长了许多。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大厅里,弟弟正和大舅舅在窗口办理手续,我急切的移动双腿,目光在大厅里搜寻着,想看到外婆。弟弟的简单介绍,让我不寒而栗。我拿起病历,封面上写着“王三姐,女,81岁",至今我才知道外婆的名字和她确切的年龄,说句实话,每当别人问起外婆多大岁数时,我也总是含糊的说大概七八十岁了吧!真是莫名的惭愧啊。病情已经无法医治,医生直接说明了,已经没法治疗,只有捱一天是一天了!这样的结果是舅舅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因为外婆去年年底才咳嗽,只是没治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两个字“沉重”。二舅三舅带着外婆从后面的厅里出来了,她已经多年耳聋,几乎听不见别人的说话。我喊着她,她开始没认出我来,后来我握着她的手,她才注意到,并认出了我。激动地握紧了我的手,不住的问我怎么来了。舅舅们决定带她回去,三舅要留大家在这里吃过饭再走,但是老人家却坚持要回家,我们没有再挽留。
临行前,外婆一边吃力的咳嗽几声,一边拉着我的手说:“吃不下去,八十多了,要死了…”我无语,眼睛里酸溜溜的一股东西在转动,看着外婆稀疏的白发中插着一根发钗,很古老的发式,又是那样的熟悉,那是我从小就看惯了的。小时候,每年春节,母亲总要让我和弟弟在这时节带上几样拜年的东西,到外婆家去请客。而大多数是一个客人也请不来,我们倒在外婆家做起客来,外婆外公总是笑嘻嘻地迎着我们姐弟俩,拿出许多好吃的塞在兜里。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外婆总会在趁我们不注意往我们的新衣服口袋里塞进压岁钱,十元二十元三十元不等,虽然不多,但是每年都有,每次都是我们死拉硬拽不要这些钱,但到了最后还是被外婆塞进口袋里,我们匆匆的回家才罢!外婆对我们姐弟俩格外疼爱,而她的爱也只能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体现出来。她的疼爱在我的理解中,大概是源于对母亲的歉疚之情吧!我的母亲是外婆的大女儿,也是她和第一个丈夫的唯一的女儿,外公那时是志愿军,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从此母亲便失去了自己的亲身父亲。小时候过年村里都会送给我们家一张特殊的年画----致军人家属的慰问年画。而在我家的木箱底下深深埋藏着老外公的一张入伍证书,上面还盖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印章和毛主席的章,这些成为我们一家人的骄傲。后来外婆改嫁汪姓的外公,用现在的人的话来说,母亲与四个舅舅两个阿姨是同母异父的姊妹关系。母亲七岁那年自己一人上街,走丢了,外婆怎么找也没找到。直到多年以后才知道下落,此种情结让外婆总觉得对不住母亲。所以每年只要自己身体允许,外婆总要来到我家里一两次,看望我们,也看望她的女儿。如今,我们很少回去,偶尔听到父母谈起外婆,也是说身体好的很,就是耳朵不好使了。想着外婆有那么多的儿女和孙女,我这个外孙女她大概也不会那么的想念。谁曾想到,一旦听闻她的消息,竟是宣判死刑的病魔的消息,这怎么叫人接受的了啊!外婆执意要回家去,我们只好目送她上车,向她挥手送别,目送着车子一点点的远去,涌进车流里,消失了。
灰蒙蒙的天空,给周围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雾霭,昏昏沉沉的,看不真切。高楼大厦,来往车辆,似乎都与我一同悲哀,一起感慨。今天,有人结婚,有人生病,有人出生,也有人死亡。何止是今天,几乎是每一个时间里,都会陆陆续续的上演一个个生命的故事,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那些远去的亲人长者,一个个的离开我们而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们没有力量与自然规律抗衡,只有顺其自然,节哀顺变!但不能平的,是为什么要用这种痛苦的方式结束呢?突然间,我恍然领悟了出生婴儿的啼哭声,人来到世间,本就是要经历痛苦而来的吧,一场欢乐哀愁的戏,终究要结束的。但愿外婆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少些痛苦,因为她的一生经历了那么多,还不够吗?也是我善意的祈求吧,病魔怎会饶过她?哦,我可怜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