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之后,我被“聘”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县城里。虽然地方偏远,但是与我的能力和水平是很相符的。
甚至我觉得这个档次的城里的学生我也教不了。因为我的能力是参杂着很多水分的。
报到那天我前所未有地郁闷,郁闷这地方不好,更郁闷自己没能力去更好的地方,更郁闷我甚至教不了这里的学生。如同一个没学过中文的外国人,教中国人的孩子中文一样,我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自卑当中。其实我那份自卑是天生的。从出生我就自卑得要命。自卑自己不会说汉语,只会叽里咕噜说些好多人听不懂的蒙语。自卑自己的民族祖先没为我留下蒸蒸日上、繁荣富强的民族,而是日益汉化了的将要消亡了的民族。自卑自己无力回天,不能力挽狂澜。自卑毛主席写了一首诗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天啊,成吉思汗可是我们民族的象征和骄傲啊,岂能这样侮辱,不过说的也是实情。
反正凡事在我看来都让我自卑得无地自容。
经过三年的漫长岁月我也就融入到了学校这个大家庭里。
工作基本稳定了,我的教学能力是海市蜃楼,是没有基础的,所以想让工作蒸蒸日上,那还得需要些时间,得用上个十年八年吧。
所以,我也就没太多考虑工作,而是在这地方认真找起了对象。
经别人介绍我认识了小崔,小崔是我所任教的学校后面的一个村子里的。他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身材,长得不是很顺眼,像《甄嬛传》里边的皇帝一样难看。但是他为人很好,在冬天晚上他骑上电动车带上我在小县城里瞎逛,停车后,他说他担心我冷。我说我穿着羽绒服又戴着手套怎么会冷呢,他指了指我手套和衣袖中间出现的一小截白胖白胖的手腕,他说他怕这儿冷。小崔是很会照顾人很体贴人的。他也是我参加工作之后十来次相亲中,看上我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可是我又辜负了他。
刚开始我跟他谈恋爱,我觉得我们是平等的。后来我发现他可怕失去我了,慢慢的,我感觉到我跟他不平等,我高他一等,他越怕失去我,我就越想从他生活中消失。人就是下贱,别人把你当根葱,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我跟他一起出去吃饭,也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就吃路边摊,他也是让我一个人吃,然后他付钱,他说他不吃,他不喜欢吃,其实我知道他是省钱。
他经常跟我说,他怕失去我,让我更明白了他的不自信。
最最可惜的是有一天晚上我们看完一场电影以后,他带我回了他家。他家是典型的四合院,高砖白瓦,基本富丽堂皇。我们是骑车回去的,然后他说把车放家里,步行送我回学校。等我们回学校时,我刚走出他家院子,就踩在了一片软绵绵的沙子上。这片沙地,在明月的照耀下,像一层雪一样,寒冷耀眼。顿时我想到了我遥远的老家门口那一片沙海。踩上去跟这片沙地感觉一样。这怎么行呢,等我结婚的时候,我父母会来的,我姐姐也会来的,看到他家门口的这片沙地,农村的特征这样明显,怎么了得?
我是想要嫁到城里的,奋斗了20年,就是想跳出那片沙海,怎么可以快要跳出来时,跳进另一片沙海呢,不行,要嫁就嫁城里人,不能是农村人。
第二天我就决定跟他分手。在我三令五申下,他也决定了放弃这段感情。我们就和平分手了,分手之后也就变成了仇人。
我第二个男朋友就是我现在的老公。他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我真不想提他,总想着所有的事都能绕过他就好了,更希望我的人生能绕过他就好了,那样我的生活会不会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悲哀呢?
记得第一次约会,我在学校大门口烈日的暴晒下等了他两个小时,我才看见他油光满面、锃光瓦亮地出现在我面前,他没有任何解释,仍旧嬉皮笑脸的,他迟到了两个小时。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我草草跟他结婚了。结婚那天在我被亲戚朋友簇拥着进婚车时,老公就在婚车里骂了我两句,让我在千里迢迢来参加我婚礼的弟弟面前无地自容,后来知道骂人的原因是他嫌我陪送的东西太少。我千百次地想象,如果那时披着婚纱的我毅然决然从婚车下来,会不会就没有后来的离奇的故事呢?
婚后,随着我女儿的出生,时间的推移,我和我老公的本来没有基础的感情更所剩无几了。在他不管我是怀孕期间还是坐月子期间,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多次对我大打出手时,我对他的喜欢慢慢变成了仇恨。
随着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日子,他夜不归宿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整宿整宿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第二天早上回来他解释说不想接。对这种婚姻关系我已然彻底失望,我就琢磨着好好离婚,希望能够通过离婚,摆脱这场痛苦,但是老公一百个不答应。
日子在吵闹伤心中度过。到了09年我的生活又有一场大的变化。那一年我被调到了一所新学校。
我不知道是伤心好还是高兴好。一方面我很伤心,因为自己像个毒瘤一样从人体内切除以后被大家踢来踢去。也有一丝的高兴,因为新学校比以前那所学校发展得好,或许在这所学校人会有更好的发展前景。还有几位好朋友的鼓励:人挪活,树挪死。就又燃起了希望之火。我就暗暗鼓励自己:好好干,重新再来。
8月份的时候我就在新学校旁边的村里找了个人家租房子住。因为新学校离我老公家实在太远了。等找到房子之后老公和朋友们把我的新宿舍好好布置了一番。
我的“新房”20平米,有一张左右摇摆的单人床孤零零的卧在那。床下是电炒锅,洗脸盆什么的。我又回到了单身生活,尽管我老公说他没地方睡,我也没怎么在意。
之后有时我也回我老公家,第二天早晨我老公就送我来学校,然后一整天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但是我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腿长在他身上用不着牵狗一样牵着他吧。但事实证明,他还真不如一条狗。
有一个星期天下午,学校放了半天假,我就没回老公家。我在我新搬的宿舍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实在无聊得很,就用手机上QQ玩,在好友栏里发现了一个新网友,也是这个县城的,是炼钢厂的工人。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网上那么多人,能在网上找到本县的人做网友也是很难的。
我激动不已,感觉冥冥中跟他有不浅的缘分。
我跟他聊了几句,他也知道我所在的学校,我也知道他所在的那个工厂。
他还跟我说,他曾经也在学校里当过合同老师。也跟我一样教的是数学,他说当老师表面光鲜亮丽、德高望重似的,其实真正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才知道。虽然他说的都是些平常的话,但确实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怦然心动。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知己,我是说不出的兴奋。聊了一会儿,我非常的开心。可是我突然又很想把他删了。或许我是想欲擒故纵,或许是想看他有没有我在乎他那样在乎跟我的认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激动地告诉他,我要删掉他,我想他一定会坚决挽留我的,但是他表现得出乎我预料,他说他的妻子也不愿意他上网聊天,删就删吧,他也不想发生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看是这种结果,我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只能硬着头皮忍痛割爱了。删掉他以后我很失落,从来没试过从最高兴一下到最痛苦的心情,这次是饱尝了这种滋味,更要命的是一切都是自己导演的,我真想去撞墙。但是又意识到撞墙不如去找他,也意识到他碰到我可没有我碰到他那么高兴得得意忘形。好在我记住了他的网名---“风”,也记住了他的真名----李刚。删掉他没过半个小时,我又疯狂的在网上找起了“风”,我在千万个“风”中挑三拣四、逐一排查,有一个叫“风”的,也是这县城的,他说,“你出来吧,我请你吃饭”。我说,“你的真名是什么?”。他说,“我叫李刚”。我说,“我半小时前删了你之后一直在找你”。他说,“你出来吧,见个面”。我说,“我很激动,我一直在找你”。
我决定出去见面以后,苦于没有漂亮的衣服,我擦了擦皮鞋,十分激动,我从没见过网友。但好奇之心战胜了一切,在大街上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激动荡然无存,我感觉到我跟他不是一类人。
不过我还是坐上他的车去跟他吃了一顿饭。他是个无聊至极的人,跟我一样。他才21岁,有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女儿,因为太早拥有了这么多的幸福吧,人就变得很无聊,再加上没上什么学。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李刚。
我在一阵失落中回到了“单身公寓”,打开手机,又一个“风”在急不可待地加我,这次才是我要找的那个李刚。
我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他,他也很吃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之后我慢慢的愈来愈离不开他了。对我来说,她比我老公还重要。尽管我们从来没见过面。
每天晚上睡觉时,他都问我累不累啊?我对着手机感动得泪眼盈盈。我告诉他我去洗衣服,他说他等我洗完再跟我聊天,等我洗完衣服再去点击他的头像,他不回话了,第二天他告诉我他等到那么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给我讲他家里的不如意,我也给他讲我婚姻里永远无法消除的矛盾。两个孤寂的心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彼此依恋,紧紧依存。
有一天他用QQ约我出去见面,在他不厌其烦的邀请下我豁出去了,答应去见他,没过一会儿,他又发来“你别去,那是我老婆在约你”。我被现实惊醒了,我感觉自己无颜面对任何人。
后来他老婆就加我QQ号,他很反对。我觉得无所谓。我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老婆,我跟他没什么,连面都没见过。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把所有的身份信息都告诉了他老婆,我反复申诉我跟他没什么,仿佛这样能改变一点什么。
有一天他突然给我发信息说以后不再联系我了。他老婆说他精神出轨,要跟他离婚。我不知所措,不过也没什么,他只要能保住婚姻,跟我断绝联系也是理所应当的。
2010年春节到了,大年初六那天早上,我在我老公家,有一女的来跟我说,他怀了我老公的孩子。我跟她吵了两句,之后哭成泪人,抱着孩子回到了我的单身宿舍。很快老公把孩子也抢走了。那几天,对我来说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脚踩在地上如同云中漫步。我把千里之外的父母接过来,他们态度很坚决,让我离婚。我在QQ上告诉老公我起诉离婚了,他叫我别瞎闹了,还不如省下那些钱给孩子买吃的。
日子在痛苦的煎熬中过去。有一天我在办公室等着上晚自习,有电话找我,我接过听筒,根本就不认识电话那头的声音,成熟稳重带沙哑的声音,他说他是李刚,失踪了半年之后他总算又联系我了。他告诉我他离婚了,我也挺难过,这不是大家希望的结果。我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也都告诉他了,并叫他等着我,等我离婚后再嫁给他。他很高兴,他说他会好好珍惜我的。
等判决那天,我老公给我下跪,向我保证以后不会伤害我了。我看见泪流满面又几乎不认识我了的女儿,心又软了,选择给老公一次机会。再说这段时间也不能完全怪人家,我自己又在哪条路上跑着呢。
紧接着婆婆去世了,婆婆去世时让我回去披麻戴孝,我就回去了,老公依然我行我素,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变成了另一个人。
李刚说过,我的生活离婚不离婚都不会幸福了。他还说我跟他的故事可以写成小说了。他的这两句话都应验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在我选择不离婚后过的这几年里我充分地体会到了。几乎所有的人谈论着你,有时有人会很关心地问你,你老公还混不混人了?最要命的是老公变本加厉,为了颜面我尽量掩饰,但是他却竭力张扬。至于第二句话,他叫我写写我们的故事,才疏学浅且欠缺良知的我又能给他写些什么呢?
一次又一次辜负他,我觉得我对他太残忍了,他现在完全不联系我了。最后一次联系时,我骗他说:我离婚了,但我跟他也不合适。我怕我说我没离婚,他有可能再也不理我了。我说我们不合适,是因为我怕他马上来找我,从而发现我没离婚。
当年明月说过,在利益面前对感情保持忠诚是多么的难。像我这种优柔寡断,惟利是图的人只会选择利益。我爱他,但是一直用自私和谎言把他推得越来越远,把他彻底地伤害了。现在我每天都在想念他,不知道他跟他儿子过得还好吗?我好几次跟我老公商量,我想跟他离婚,想跟李刚在一起,我老公说我愚蠢至极,竟然爱上了自己的情人。我老公是无所谓婚姻里有没有感情的,现在我也无所谓婚姻里有没有感情了,甚至觉得婚姻里谈感情才是愚蠢至极。从来没想到我跟我老公是天造地设的气味相投的一对。
看着三岁的女儿,我也没勇气强行解散这个面目全非的家。
天天就这样在内疚和思念当中纠结着,不知人生何时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