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六月。他们都说,我是个没灵魂的孩子。
我喜欢黑色。黑色外套,黑色裤子,黑色帆布鞋,穿梭于一条条漆黑的街道,这便是我最喜欢做的事。
而这时,他们总会告诉我,我既像个穿着夜行衣的孤独者,又像是地狱里的勾魂使者。而且是个没有灵魂的勾魂使者,因为没有灵魂,所以不断地勾去他人的魂魄来弥补心里的空洞。
我喜欢音乐。喜欢听陈奕迅,喜欢听周传雄,喜欢听许嵩,喜欢听奶茶,喜欢着所有忧伤的旋律。却又同时喜欢着呐喊似的摇滚。我总是用耳机把耳朵堵得死死的,仿佛这样便能与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简说:你的字典写满了忧伤。
我喜欢写字。喜欢记录一切,用文字。有些记忆只有等沉淀之后才能开出炫丽的花朵,而让它们沉淀的最好方式就是记录下来。我每天都坚持写字,有时一篇文,有时是一段甚至一句话。安妮宝贝说过,每天坚持写字的人,就好像是保持一定的姿势在河里游泳,如果停下来,便会窒息而死。小禅说:看到你写的字,我的眼睛会胀得隐隐作痛。
而我也一直搞不清楚,坚持写字是真能像坚持游泳一样,最终能安全到达彼岸,还是慢性自杀的一种方式。但我清楚,我会固执地坚持下去。
我喜欢一个人。一个人逛街,一个人购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红灯绿酒。
我喜欢去白坑水库吹风,喜欢把头放在栏杆上,让头发下垂,随风肆意吹散。喜欢躺在倾斜的草坪上,看蓝天白云,看飞鸟成群结队地飞过。看岸边悠闲的垂钓者,看他们随着波浪的起伏而变换的表情。
我喜欢旅行。旅行一直都是我的理想,我要赚够一场旅行的钱,一架单反、一台手提。穿梭于江南地区,行走于*南部。看看白娘子与许仙的断桥,看看嘉措的出生地。
然后拍下足够多的照片,从每个不同的地方寄出,寄给那些说好永远一起走却仍旧分开了的人。
龙眼的街道是安静的,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除了两个夜市及周围,这条长长的工业大道便很少看到有行人经过。唯一可以看到热闹的场面,便是上下班的高峰期。
上班族们穿着宽松的工作服,骑着脚踏车,行色匆匆地向自己的工作地点驶去。有些步行者,便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向工厂走去。他们会偶尔看看手上的时钟,知道时间不多时,便又加快脚步。
下班后,他们便又形色匆匆地往租房赶。这样快节奏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可是生活在这座城市,却又不得不学着适应。
生物学有理有据: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我的工作是在晚上。每天凌晨下班后,明明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却还是会固执地走到街上去。然后蹲在某个街角,呆呆地望着他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最后化成一个个黑色的光圈,在我的眼前消失。
然后我会突然之间变得说不出话,忘记行走的方式。
从小到大,我一直重复着一个梦境。
梦里有座华丽的城,我和我的朋友们在里面生活着。可是某天,当天空被不知名的东西划过一道黑色的弧之后,我的朋友都消失了,而城也在顷刻之间变成了废墟。
我泪流满面地看着破败的废墟,心里有块石头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我不知道它会沉到哪里去,或许是黑色的深渊,或许是爱丽丝仙境,也或许是修罗地狱。
当我趋于绝望地望着一片废墟时,我看到了一扇小小的门。不由得内心一阵窃喜,于是我向那扇门走过去。我以为我会看到一番美好的景象,会看到那些熟悉的笑脸。可是我错了,错得一败涂地。那扇门后面是一个房间,一个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的空荡荡的房间。
心底最后的希望最终还是不攻自破。我绝望地做着无谓的努力,努力摸索着地面,仿佛这样便能找到这片黑暗的出口。
就这样,一直摸索着,不知疲惫地、机械式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当手指累得不能动弹的时候,我终于从梦中醒过来,枕头早已被睡梦中的泪水浸湿。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样的梦境,却能深刻体会来自内心世界的悸动与不安。
我的童年、青春,都是黑色素白的,没有华丽的剧场,没有精彩的剧情,却是一张带着凄凉的黑白照片。
我在我的青春里,看不到来时的以及去时的路,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惯的黑白与灰暗。
我的世界不被理解。华说:你总是那么不现实,总活在回忆与幻想中。
我“……”
不想解释,不想辩解,因为我知道,无论我作如何解释,我的世界始终是不被理解的。
我坐在公车里面,头紧紧地靠着窗户,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成群结队的读书少年。他们背着书包,女的扎着马尾,男的留着齐耳短发。一个个把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的,配着白色帆布鞋,踏着轻快的步伐,干净而明朗。三年前,我也是一个干净而纯洁的孩子,有一个美丽的代名词——“学生”。那时的我每天和未央骑着单车穿越一条又一条的街道,看着木棉落了又开,开了又落。看着雨水打在对方的身上,然后傻乎乎地笑。
未央说:六月,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看你甜美的笑容。可是我真怕哪一天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你说会不会呢?
我说:未央,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样的一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虚假,可是未央却开心地朝我点头,我的难过随即浸入全身。我们总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明明有些事知道不可能的,却还是不忍戳穿,努力地编织着最美丽的谎言。我说过我最讨厌谎言,可是自己却总是反复地做着欺骗的事,说着欺骗的话。
一阵风拂过,思绪随风飘散在空气中,带走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只留下一些苍白的记忆。
我始终只是六月,一个丢失灵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