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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要走远了,等等我

  病榻前她强笑着对他说:“答应我,这次不要走远了,在那边等我,料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去陪你,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他强撑着点点头,笑着咽了气,因为临死前他如愿见到了她。

  结婚那年,她19他20,经人介绍,只见过一面就在父母的主持下草草结了婚,婚前毫无感情可言。婚后没多久,她渐渐发现他是一个踏实肯干的男人,他也觉得她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女人。两人很快育有一子,本想幸福从此开始,但是他却决定随人入城打工。临行前她说:“不要走远了,时常捎信回来”。他留下一句“挣够钱盖房给儿子娶媳妇就回来陪你”就走了,她则在家尽心伺候公婆、照顾幼子、操持家务,只为减少他的后顾之忧。

  写信可谓是那个年代里唯一的通讯工具,可惜他识字不多,来信更少,一般只待同村回乡捎个口信,这一走她就苦等了两年,两年后的春节他首次回家,相聚的几日里,他时常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找寻那份久违的温暖,她也在他的胸膛内寻觅那份曾经的踏实。这次回家他虽已攒够了盖房子的钱,但是他还是决定年后走,因为这两年,家乡的贫穷对比城市的发达,悄然改变了他的心志,他可以一生安于贫穷,但是他绝不能让儿子步其后尘,他决心拼尽一生为儿子铺平入城之路。送别到村口她说:“别走远了,记得捎信回来”。他说:“等我攒够钱将儿子送入城市我就回来陪你,再也不走了”,她点点头流泪追着车,他就在车里挥手示意其回头。跑累了,拭尽眼泪,她回家依然守候,就这样,她守候了28年。28年里儿子长成高飞后,她坚守着安然送走了公婆,虽然青春早已不在,但儿子却踏着父辈铺平的道路走入了城市,她心愿足矣。

  儿子与城市姑娘相恋,成婚那年,她已47他48。在儿子婚礼上他说:“明天我就和你回家,为了儿子,我们错过了最年轻的前半生,我不想在错过剩余的后半生”,他边说边去抓着她粗糙的手。7个月后,儿子来电要她进城,因为媳妇怀孕了。还是在送别的村口,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媳妇生了就回来。一年后媳妇生了,他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笑着说孙子大点就回来,却没说具体大到什么时候,他也没问。就这样,孙子一天天长大,而他们却只能通过电话相互安慰,电话里她从不诉苦,只说幸福,他也从不说累,只说身体挺好。眼看孙子要上初中了,他觉得她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电话里他鼓起勇气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却回答:“那得看他们什么时候放我回来”,言语间透出的辛酸他听着心碎,他明白这些年她为了儿子饱受委屈,与城里媳妇相处不易,残年之体还得改变习惯去独自面对城市的生活,常有举目无亲之感,她是那所城市里最无助的人。

  “我等了你28年,等到孙子考上高中我就回来,也就十几年。”电话里她总拿这话逗他,可是这次他的回答却令她惊慌不已,他说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因为他身体每况愈下,估摸大限不远了。她赶到家时,家里冷清的让人发抖,上次离开才六个月,他竟然瘦脱了人形。他一见面就搂住她,但是她明显感觉搂的力道远不如前。他坚持说不用去医院了,病情恶化很快,上天只给他留了两个月,两个月里,他们尝试说尽今生的话,但是直到他咽气,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葬礼她痛哭了三天,三天里她不断重复着一段哭词,我在家等你时还有公婆儿子陪着,你在家等我只有独看四堵门墙,苦了你了,你受苦了,没有想到,我们的后半生还是错过了。

  和她聊天临近结束时,她发自内心的感受说道:“我们这代农村夫妻一生错过,我和他做了40多年夫妻,真正相伴的只有一年零两个月,其余都在分分离离中过去了,我们这代夫妻虽谈不上相爱,却也相互牵挂了一辈子。前半生他为了儿子耗尽心力打工挣钱,我留家尽心伺候公婆,照顾孩子。后半生我为了儿子进城,小心伺候着媳妇和孙子,虽然有儿子和孙子相伴膝下,但我实在不感觉幸福,伺候了一辈子人,却最终错过了伺候自己的男人。上代相比条件虽苦,起码老两口都是守着过完了一生,下代估计也不用受这份罪了,因为城镇化的发展,他们也不用为了孩子进城分开了,只有我们这代夫妻守的最苦,等的最苦”。

  笔者评论:关注留守老人、关注单独留守老人、关注入城老人、关注那些“被迫”入城老人,她们大多因为家务事,晚年饱受委屈和痛苦,却又难以向他人倾诉,为了子女唯有选择独自承受,晚年生活极不幸福。关注这代一生错过的老夫妻,这个群体大多出生于上世纪前五十年的农村。年轻一代的子女们,生活的残酷如果不能让你相伴他们左右,那就让他们成对的留守,不要让这代的夫妻相知相爱一生,到老都无法相伴相守,不能总因为自己让父母承受分离的痛苦,早点放她回去,尽孝要趁早,千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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