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慢慢地驶出了张家界车站。随着火车的不断的加速、车站的轮廓及送行的人群渐渐地远去,不知不觉间都在我的视线中模糊了。然而,我却不愿意收回目光,因为在站台上还有好几位前来为我送行的战友。要知道,这是我们离开部队三十七年后的首次重逢、他们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真不知道下次相见又在何时。
火车的车轮在飞快的转动着,我的思绪也随着车轮的转动在不停地跳跃奔腾着,这几天在张家界的经历就像过电影般在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并勾起我对过去一些事情的回忆。
来到张家界的那天恰恰赶上是八一建军节。战友阿胜晚上在一家土家族餐馆为我安排了丰盛的美食,并把同部队张家界籍战友一同找来作陪。细细想来这还是我复员后第一次在外地过八一建军节、而且是与战友共同度过的,确实蛮有意义的。
当阿胜向我一一介绍在座的各位战友时,我还能认出同连队的阿全、“老黑”、发松,不过他们的面容上还是有些改变、也许那是时间留给他们的痕迹。同桌还有四位是同一个部队的战友,虽然叫不上名字来但“战友”这个名词把我们紧紧的联系到了一起。还有一位是阿胜原单位的小同志,说起来,他也是九十年代的兵。
当阿胜提议为我们曾经的节日干杯时,在座的一些人眼睛湿润了,特别是“老黑”。眼见他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喝酒时眼泪与酒一同下肚。这是为什么,是感慨兵情的延续、还是相聚的兴奋,还是有其他的感悟,对此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
想当年,我们这些毛头小子曾爬冰卧雪生活战斗在长白山脉五载。有谁管你是湖南人、还是黑龙江人、还是其他地方的人,一个“战友”就把我们的心紧紧的联系到了一起,大家没有了心理隔阂,只有战友间的情意。为此,大家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努力去完成各项军事训练任务。可如今,大家都已退休回家安享晚年了。
当那位小同志向我们这些老家伙敬酒时,餐厅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发松抱住我痛哭,阿胜也是泪流满面,大家哭声一片。大家都就着眼泪喝着酒,相互述说着当年那些趣闻,介绍着老伴与孩子的情况,畅谈着今后的打算,那种感觉、那种气氛如同当年送别战友退役时那般。从大家介绍的情况来看,当年从农村入伍的同志复员后又都回到了农村,而从县城入伍的同志复员后都安排了工作。国家改革开放的政策让那些头脑灵活的农村复员军人看到了商机,他们大胆的到城市中“淘宝”,并在城市中立稳了脚跟,酒桌上那位老张就是如此。从职场角度来看,几位战友还算不错,都混上了个大小不同的官。
过去常说部队是大熔炉、大学校,是锻炼人的地方,对此观点我十分赞同。不是吗,如果没有当兵这段经历我们这些人的思想觉悟、工作能力就不会得到锻炼,政治信仰就不会那么坚定,也就不会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出成绩。
此时,大家的话题转移到部队与地方的差异上。有人说:“部队时是协同作战,地方是单兵作战“;有人说:“部队讲究的是命令执行效果,地方讲究的是和谐稳定”;有人说:“部队重视士兵的忠诚度,地方更偏重于人的情商”;有人说:“部队中每一个人都没有隐私,地方上每一个人必须要有戒心”……
大家总结得不一定准确,毕竟大家看出部队生活是与地方工作有些差异的。同样,每一个时期的差异又有所不同。
大家甚至拿发松为例。当年他服役时老婆生孩子时难产病故,他回去后把孩子交给他人代养后马上归队。坚持军事训练,坚持正常工作,而且在军事考核中名列前茅受到部队的嘉奖,他的事迹当时感动了我们部队所有干部战士,大家都把它作为学习的榜样。如今,发松还是那般工作,可是没有人记得他。为什么,他们认识问题、理解问题方法变了。现今,人们不会把他的那种忘我精神作为自己的楷模,一些人会认为他的做法太傻了。
此时,不胜酒力的我已经晕晕乎乎了,大家再说了些什么已然没有感觉。不过,心里还是后悔没有来得及品尝那些诱人的土家族美食。
阿胜在散席前说得一席话才使我清醒了些。他说:“如果是单位举办的聚餐,你绝对不会看到这种情况。没有人会和你说真心话,没有人会激动的热泪盈眶。只有战友间没有利益冲突、没有你争我夺,所以我们才会彼此惦念,彼此牵挂,才有可能说出心里话。当我们退休后反思自己走过的道路,很多机会没有把握住,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这些只能带着遗憾了。如今,“真诚”已很难遇到,我们也不用戴着“虚伪”面罩去做人了,愿我们继续保持这种纯洁的友谊。“
战友、友谊、联系、相互帮助已然成为我们那份“兵情”的重要内涵。
火车行驶到某站台停车时,旁边坐席上几位乘客的谈话声传到我的耳中:“人的命天注定,人是斗不过天的,人也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只能顺应潮流才有可能生存。”啊,这几位乘客总结的十分精辟,富有哲理。
难道不是性格决定命运吗?如果还是在那个时代,发松的忠厚老实永远是优点,可如今却是“傻子”的代名词,他再忠厚老实也没有办法脱离出农村;我们那些打上时代印记的人不都是具有大致相同的性格与品质吗,性格使然必然是命运使然。职场上你可能无法左右自己,人生路上你还是能够把握自己的,做个好人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我这次访友的别样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