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守着一片菜地,自种自卖独自生活,住在远离村庄的公路旁。
父亲常常抱怨:活多得干不完!忙的不行!是啊,他的菜园有足足一亩多,人们常说,一亩园,十亩田,这其中的劳动量在母亲在世时都忙不完,现在他一个人要硬撑着,怎么能干的了呢?
我抱怨说,干不完谁让你种这么多!父亲每次听我这样的话也总是愤愤的:不干我吃什么!不知道在父亲眼里,我和哥哥、弟弟是不是都是不孝子,不会养活他。我也生气:谁让你种这么多了?少种一点,种的了,也卖得及,不行吗?父亲拉长了脸,气哄哄的蹲在一边,卷起了他的纸烟,再也不理我。可我并不饶他,接着还会嚷他:你不会少吸点儿!就那个害烟!
这样的场景已经无数次的上演。
假期里回到家,看到父亲种的苋菜长得肥硕壮实,可有近一尺高,还能卖给谁?谁还会吃?空心菜也旺势喜人,那高度那身形简直可以和苋菜媲美;一架黄瓜秧子上吊着一些弯黄瓜,早该浇水了;一片番茄地葱茏茂盛,早该掐芽子了;几畦起完蒜后的空地,一直空着没种;几畦韭菜因未及时卖出已长了黄叶……。父亲真是愧为种菜的,每次我都看得心焦,火气直冒。
父亲蹲在门口,正在择掉前天他没卖完的小白菜上的黄叶。“收拾收拾还有人买……”,父亲有点得意,仿佛还有点沾光似的。“你不知道你地里的好东西在长坏吗?费力气去收拾这坏菜叶划得着吗?”我和父亲说话就带着气。于是父亲就又不怎么理我了。
菜地的水沟旁长满了旺盛的指甲花,红的,粉的,紫的,五彩缤纷。其实它们对父亲来说没有作用。那还是母亲去世前我撒的种子,至今已有七个年头了。它们自生自灭,发芽开花。我喜欢采摘一些指甲花染指甲,于是它们就在父亲干净的菜园里繁衍生息了。
父亲还种了两行甜瓜,他说:种点瓜咱们自己吃着方便……,我反驳他:你能吃几个瓜呀!我又能吃几个瓜呀!可他依然固执地种了。假期里我带着孩子回家,有时候就能吃着自家田里的甜瓜。父亲的蔬菜绝对无公害,因为他总是忙得顾不上打药。每次我回家,父亲总让我带上自家产的新鲜的蔬菜。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父亲着实太辛苦,我也没给他帮上什么忙。不过拿了也就拿了,自家的菜园浪费的,仍了的,比我拿的多了去了。
在父亲眼里,他的菜园投资就是化肥,种子,浇水的电费,他的劳力从来都不算进去。父亲的菜地菜可以卖不及,地也可以种不上,但从来都要把地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杂草。父亲种地简直就是浪费,可他依然要固执地种着,并且还特别的稀罕地,明明这一亩多的菜园已是他力所不及,还坚持非要种着不可。种菜、施肥、拔草、长成、再过季枯黄,最后才腾出功夫费力收拾去卖菜,这已经是他的种菜模式了。他真的是一个傻傻的农民。
可他已经近七十了,还从来没有让我们付出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