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教育学院斑驳的教师宿舍,每当凝视旷埕边小竹林,一种莫名感触油然而生,竹子本很有生机,但它的绿却很容易勾起我一段哀伤的往事。
在闽南云霄,每当人家办丧事,竹子就派上大用场,先是用带叶竹枝“插青”以示此家有丧;幡是用整根生竹做的,是丧伍的“旗”,选材要直要鲜,最好是刚割下来的,青翠欲滴,有绿的生机。幡尾要带叶并悬挂着白纸做的笼,纸笼粘着很多红、白、绿长纸条,纷纷扬扬,象征后代繁衍不息;孝男每人双手合拿着一端包着红布的小竹管,前后跪拜表续香火;猪头摆在“忌桌”的最前沿并插着一双竹筷;用竹条和纸糊成的“大厝”、花圈、灯笼各尽其用。
丧事在竹的参与下显得肃穆,也使得“土公”的吹吹打打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有青的色彩,也暗示着“白事”其实如同竹的生息一样是循环再现的。竹与丧的关系如此密切,无论是谁都害怕扯上,但这往往又是无法逃避的。
在我六岁的七零年初某一天,我的父亲突然死在农资公司“学习班”,当我们家里人还搞不清楚是自缢还是谋害时,不久一只做好的毛竹大幡送到家门,接下去的仪式是不言而喻的,母亲长跪在父亲遗像前,泪流满面不停哭诉,让我从小就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竹的绿和家的悲溶为一体,久久让人难以释怀。
而今转眼四十年过去了,我母亲也已不在人世,豁然眼前这片竹林,依然郁郁葱葱颇有生机,竹叶迎风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往事……
是啊,有谁知道,曾经在这世间,我母亲和我父亲曾经有这样一段苦难的姻缘呢?这样的苦难还会不会在人世间重演,我久久的沉默……或许这一切只有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