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第一次的印象还没有消除,就又一次见面了,而且住在了同一所房子里。我有些恐惧,也许是因为欣喜,也许是因为自卑。
这是一所三室一厅的房子,我租了一间,另外两间她已租了半年。我搬进来时是一个夏日的上午,洗过几件衣服后我就出去了。晚上回来衣服就不翼而飞了,这使我很疑惑。
我敲响了她的门。门迟迟疑疑地开了,我打了一个寒战,随后是莫名的恐惧。美,太美了,虽然是第二次见到,仍然不能自主地恐惧。我自标学识渊博,面对她的美,仍然不能置一词。除了恐惧,我没有别的感受。至此我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至美和至丑一样,都是使人恐惧的。
在我恐惧的同时是她亲切的注视。当我注意到她的目光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唐突,我刚要开口,她说话了。
“子非师大门口代写情书的情天外史乎?”
“然也。”我突然感觉轻松又惬意。
我们相视大笑。她让我坐一会,我高兴地答应了。我说:“我记得我还替你写过情书呢。”
她笑着说:“是啊,其中有两个地方写的特别好,我最喜欢了。一个地方是‘柔肌傲骨犹在,惟求白马之婿同行;细眉长眼宛然,但祈诗文之友共寝。’另一个地方是‘只恐三年热恋,一朝冷眼。惟冀花媒文聘,同枕同梦。’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我突然有些腼腆:“自从替你写过情书后,我再也没见过你,不过你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你该不会是说咱们俩在一起是郎才女貌吧。”她的表情很柔和,看不出她内心的感情。
我突然有些紧张,慌忙站起来说:“我该回去收拾房子了。”
我还没有说完,她就哈哈大笑。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急急地往外走。
“站住”她不笑了,平和的语气中有些焦急。
我站住了,回过头去。
她有些关切地说:“你今天到我这儿来,是要找你的衣服吧。我今天上午在门缝里就看到是你,所以我将你的衣服拿来晾在我的阳台上。这所房子就我住的这间有阳台,你以后晒东西就拿到我这里,后边的走廊没有阳光,晾的衣服穿上不舒服。你的衣服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拿去吧。”她将叠好的衣服递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接的,怎么到的我那屋。等我清醒过来时,我正坐在床上发呆。
经过几天的接触,我知道她叫云仙,我的心全被她占了去。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近,几乎无话不谈。我喜欢古文学,她也非常喜欢,尤其喜欢聊斋系列。
一天中午我没敲门就进去了,她正在看书,穿着薄衫短袖。没戴胸罩,薄衫贴胸,鸡头之肉彰显;未着外套,短袖及肩,腋下之须微露。我急急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转身往外走。她在我背后说:“进来吧,怕什么。”我迟疑了一下,只听她说:“你太执著于色了。”这句话伤了我的心,我扭头回来,坐在她的对面。她笑了,如此灿烂。
她说:“你写情书,赚了不少外快吧。”
“是啊,我一共写了525封情书,替男生写378封,每封10元;女生147封,每封8元。可惜,后来招来女生的公愤,给我写了一份《讨情天外史檄》,其中有几句是:‘放浪情怀,以无情之心书有情之句,助无情男子骗取痴女子之感情。’我看到这几句后,二话没说,向她们道歉后就封笔了。”
她有些神秘地看着我,说:“你知道吗,这篇檄文是我写的。”
我有些不能自主地说:“是吗,我一直想知道是谁写的檄文,让我改邪归正了。没想到是你,不知你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帮你办到。”
她笑得抑扬顿挫,说:“你这人太有意思了。”
“再有意思,也没你的这件薄衫有意思。我只是不知:鸡头之肉可尝乎?”我加着小心地说。
“登徒子何好色如是。”她的笑声中包含着忧郁。
“此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我说。
她笑了,而后加着小心地说,“我想让你今年暑假一直陪着我,你能答应吗?”
“容易,分内的事。”
暑假到了,我们每天一起到清华书屋去“偷书”。我们白天看一天的书,将精彩的内容背下来。我晚上回来还要将背下来的内容记在专用的本子上。她看过之后就会说:“此处少一字”,“此处多一字”,“此处少一句”“此字错误”等等。我开始还不服气,第二天到清华书屋一瞧:果然。至此我知道她的记忆力是超常的,我应该敬佩。
暑假的天是很热的,这是常识,可昆明的天气很怪。一天有小雨,天斗地变冷了,于是我就感冒了。没等到书屋关门,我告诉她一声,她非常担心地又摸我额头,又问我有什么不适,我含含混混地告诉她后就回来了,一个人躺在床上。
我迷迷糊糊地躺了有二十分钟,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带回来很多药。她让我坐起来把药吃了,又是药丸,又是药水的,我吃了很多。我躺下后就不知不觉的睡去。
夜里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女人,这女人就是云仙。我告诉自己这是梦,我咬了一下手指:疼。我自语道:“莫非是梦中梦?”只听她说:“梦中梦终是梦”我说:“难道你是身外身?”她说:“身外身却非身。”
我说:“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莫非你想趁人之危?”
“美的你,你是我的保镖,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受寒了,你需要发发汗。我把我的被子拿过来了,我没地方住,就随被子一块来了。”
“你把被子拿走吧,我没事。”
“不行,你明天要是不好,谁陪我去看书。我给你背一篇赋吧。“
她开始背诵白行简的《天地阴阳交接大乐赋》。
我忙说:“你不怕我的定力不够,闹出乱子。”
“别说话,好好听着。”她的语气和缓。
我的心在《大乐赋》的冲击下,迅速地沸腾起来,欲火开始焚身。我忙暗背《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以防不测。可缠绵之句、缱绻之情、不绝于耳;交接之声、容、姿、态的熊熊烈火与我的《心经》之水相遇,腾起滚滚的水雾。《心经》还没背三遍,我已是大汗淋漓。
她停止背诵,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谐矣!你的《心经》还真能安抚住你的心。”稍停了一下,接着说:“看来,我没有看错你。”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背《心经》。”她笑而不答。
我说:“把你的被子拿去吧,我热。”
她说“不行,还得盖着。你刚才出的是虚汗,还得把汗出透了。我给你唱支儿歌,你快睡吧!”
在她母爱般的儿歌下,我沉沉地睡去。第二天病就好了。
转眼假期结束了,整个假期我学到了好多东西,整整偷了清华书屋三大本东西,其中有很多她的辛劳。她开始上课,我整天坐在房间里看书、写文章。
一天我们同坐,我长吁。她说:“你又在哀叹人类精神无有出路。”
“是啊!”随后我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你丢掉的垃圾中捡到一张纸,上面写满了‘ 人类精神出路啊!’还有很多的感叹词。”她说。
我郑重而又幽怨地说:“以我卑贱有限的生命,可以思考这个问题吗?”
她敛容危坐,说“当然可以,凡是属于人类范畴的事物都应该思考这个问题。”
自此我更加刻苦,每天阅书到深夜。一日深夜12点多时,她起夜后来对我说:“痴儿郎,欲学猫鼠作夜相逐乎?”我说:“燕雀之志,鸿鹄又安知哉!”从此,她每天都在夜里零点起来为我做夜宵。
虽然有她的呵护,可我的思虑过盛,没多长时间,我就眼昏发落,精神恍惚。但我不能停止我的工作,坚强地挺着。这种情况被她看在眼里,时时劝我。我只是口头答应她,仍旧坚持着。
我记得,从10月10日开始,她在我吃完夜宵后,就拿来电脑,打开新下载的美女图片,和我共评其妍媸优劣。而后必问:“比我若何?”我答:“不若也!在姿。”相视大笑。下次又问:“比我若何?”答:“不若也!在意致。”又相视大笑。每天如此。没几天,我的眼睛有了光彩,头发也不脱落了,精神也爽朗了。一天又问:“比我若何?”答:“不若也!在韵。”又相视大笑。笑后,她盯着我说:“你笑的真开心。”语气和缓而又欣慰。我说:“你也是。”又相视大笑。由此我知道:我是因己之乐而乐,她是因我之乐而乐。
元旦刚过,我告诉她:“我打算明天回家,没什么事就不再来昆明了。”她说:“是吗。”她笑了一下,而后是池水般的表情。
晚上她对我说:“今天夜里能陪我躺一夜吗?”我说:“行。”
我们躺在一起。我抓着她的胳膊故作欢喜地说:“小妮子体固如玉!”她说:“个儿郎肤亦滑腻!”
我们一起说着共同度过的般般欢快,又诉说着别后的种种不安。她掉了好多的泪。为了缓和气氛,我说:“我给你背一篇文章吧。是聊斋系列的。”她说:“好吧!”我背了一篇《萤窗异草》中的《挑秀》。背完后,她说:“浩歌子一笔写双痴,现世中一塌卧双痴。不知双痴何时再相见。”
我劝她该找一个男朋友了,她不回答。我又说:“尔欲居奇而不售乎?”
她泣下沾襟,说“所售非人,不如不售。君知我者,何出此言?岂夷吾之心,鲍叔不知乎?”
我无语应答,假装睡去。
第二天,我走了,带着很多伤感。
方恨少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因其难以回报,故难消受。“
又说:“知己可遇而不可求!红颜知己尤是如此。小子得遇云仙,实上八辈之阴德。然小子自忖一生孤苦,又不知疼不知爱,实不敢有累于天降之人。惟祈其得遇谪仙星君以为佳婿。小子之心当安,彼时当为其作《于归赋》,以状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