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冷夜

  天冷得要命。

  才下午四点多钟,却阴得像傍晚。路边杨树的叶子早就落光了,剩下光秃秃的枝杈直愣愣的戳向黑灰色的天空。几棵低矮的灌木瑟缩的蹲在杨树下,满是尘土的叶子也泛不出些许的绿色。

  我裹了一件过膝的大羽绒服,好不容易走到离家最近的这家镇卫生院。头痛,咳嗽,好象还有些发烧。虽然一直犯怵进医院,可为了明天的工作,我必须尽快控制病情。

  医院也是暗暗的。因为是白天,灯还没有亮起来。可是这阴暗已经足以影响我的视力。我撩起衣角使劲擦擦镜片上的哈气,可除了正面墙上“救死扶伤,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几个大字之外,还是看不到两侧门牌上的字。

  无奈中,小心地推开一扇门,想问一问急诊室在哪里,因为这样就不必在费事挂号了。可是屋里除了一张办公桌,两张方凳之外,我没发现人。

  缩回头,正想再到隔壁问一问,却猛然发现身后一雪白的身影正在昏暗中,我一惊,似乎出了一身冷汗。

  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时,才发现黑边眼镜的后边一双眼睛正十分不满的瞪着我,我急忙问:“医生,急诊室在哪?”

  高高大大的女医生并不回答,只是眼睛一瞟,手往右一指,然后从我身边跨过,钻进屋里,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讪讪的向右转,在昏暗的楼道里向前走。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感谢老天,我终于看到右边的三个门口“急诊室”三个字。

  敲门,无人应。推门,不开。转转门锁,原来是上了锁的。

  “真是的,急诊室怎么能没人呢!”我不满的嘟囔着。幸亏急诊室隔壁就是外科。我急忙推门。  真好,医生在。

  “医生,我感冒了,想输液——”

  年轻的女医生并未抬头,只是一边整理手中的资料一边问:“挂号没?”

  “哦,没呢,我马上去。”我不敢多言,急忙转身回大厅的挂号处。

  庆幸挂号处的两位医生都在坚守岗位。虽然那位男医生正在里边的一台电脑上打扑克,而另外一位女医生却正襟危坐在窗口前,等候前来挂号的人。

  我刚到窗口想挂号,却被身后巨大的声响吓了一大跳,玻璃大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两个人,不,是三个人急匆匆地闯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背上背着一个白发的老人,一个中年妇女在身旁扶着,三人直奔急诊室方向,我想肯定是老人生病了。

  可没等我挂完号,就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回头见那男人背着老人又回来,中年妇女小跑着来到挂号处,我急忙闪到一边,把窗口让给她。

  “医生,办住院手续”。中年妇女的满脸通红,胳膊上还带着干活时的大套袖。问“姓名”、“年龄”、“性别”“住址”妇女一边回答,一边不时回头看男人背后的老人

  窗口里的医生抬头看看她,然后又低下头,不一会,传来打印机咯咯的声音。

  “交住院费”。

  “多少”?

  “三千。”

  中年妇女一下又呆住了。

  “大夫,我只带了四百”,先交四百行吗?”中年男人,一步抢上来,央求着说。

  医生头也不抬,挥挥手,说:“不行,至少一千。”

  中年男人有些愤怒了:“大夫,我爸病得很严重,求你先给看看,我马上回家拿钱。”

  医生一语不发。

  男人骂了起来:“他妈的,什么破医院!我爸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

  可背上的老人长长的呻吟了一声,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男人急忙把老人放到附近的排椅上,让老人靠在自己的怀里,妇女也连忙奔过去用粗糙的手背轻轻拍打老人的背。

  “爸!”你忍一会儿,我马上回家取钱。

  老人的头无力的歪在儿子的怀里,青紫的嘴唇哆嗦了一会,呻吟着说:“算了,咱治不起呀!回家吧——-”

  男人哽咽了:“儿子就算卖房卖地,也得给你老治病呀,他妈,你回家找钱,把给小良子准备的一千学费拿来,再到对门二婶家找两千。”

  “嗯”妇女连忙转身,小跑着出了大门。

  老人又一阵阵呻吟起来

  我,摸摸包里,自己也只带了一百多元,估计那妇女连来带回怎么也要四十分钟,不知道老人能不能挺住。我就小心的凑到窗口,说:“大夫,我这有一百,加上他那四百,你看能不能先给老人安排住院,这大冷的天,在外边这么等着,怪受罪的。”

  医生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你倒是挺热心的。”可是我看得出那眼镜片后边的眼神,明显是在挖苦我多管闲事,“这要是安排了住院,输上液少说就得个六百七百的,到时候他拿不出来,你出吗?”

  “她不是回家拿钱了吗?”我被她的语气激怒了,“救人要紧啊!”

  可是这次医生连头也没有抬,只是说:“没钱,拿什么救人?你也不能让医院赔本吧。”

  “作为医生,难道你忘了治病救人是你的本职吗?你有医德没有!”

  “多管闲事。有本事,你给他治啊!”医生白了我一眼,啪哒一声把窗口关上了。

  我刚要伸手敲,再和她理论一下,却猛然听到身后的男人悲愤的喊声:“爸,爸!你挺住!你再挺一会儿,他妈一会就回来了!爸——”

  我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我知道,那老人可能已经不行了。可是,我不敢过去看,更无力去安慰那个男人。

  窗口透过,两位医生头也没有抬,或许这种情况它们见得多了吧。

  我默默的转身,忽然发现,那男人和老人身后不远的墙上,就是那几个血红的大字:

  救死扶伤,发扬人道主义精神————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灯光,几个字似乎渗出了鲜红的血迹,流下来,覆盖在下边的父子身上。

  我逃命似的奔出了医院的大门。

  天已经全黑下来。

  冷风中,小雨夹着零星的雪花飘了下来。身后的哭喊逐渐被暗夜吞没了。

  泥泞中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发现,除了脸还在腾腾的发热之外,头不疼了,也不咳嗽了,可是,心却像裂开了一个好大的口子——

  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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