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时候,一群群鸭子鹅在水中快活地游来游去。岸边的柳树吐出嫩芽。我们常常在放学后上树掰柳枝。听大人们说,柳叶茶去火,柳叶晾干以后可以熬茶喝。其实我们那时是不懂喝茶的,农村的孩子不那么娇生惯养。饿了回家拿个生馒头就啃起来,渴了抱住凉水咕咕咚咚一通就算了事。我们找柳枝的主要目的是玩,用它来做口哨。找出一根柳枝,用手使劲地搓揉。然后抽掉枝干,用小刀将树皮一端削薄,这样一根柳哨就算做好了。放在口里,轻轻一吹,“呜呜”“哇哇”地响,令我们开心不已。村里的顽童多,到处是“哇哇”的口哨声。有时还进行比赛,看谁吹得好听,吹得时间长。
棕子总是在比赛中得胜。尽管他年仅五岁,但我们都吹不过他。他吹哨子的时候就像他爹吹唢呐一样。两手扶着哨子,嘴巴像青蛙一样鼓鼓的。随着他嘴巴的一张一吸,哨子便发出好听的声音。“嘟嘟达”“嘟嘟达”响个不停。大人们说这小棕子是在学他爹吹戏呢,将来也是个好苗子。
棕子爹妈都会吹唢呐。凡是四里八乡有红白喜事,他的爹妈都到场。由主人招待饭食,表演完毕还有封子钱。他们表演的时候,总是围观许多人,有时候人们忍不住吆喝“好、好”。有时人们则随着唢呐的呜咽声而抹眼泪。总之,棕子的爹妈可是我们村子的能人。虽然他们不怎么种庄稼,但他们家却是村中买电视最早的一家。人们常常在晚饭后搬着凳子像看露天电影一样地到他家门前看电视。因此棕子的口技令我们很是眼气。我们想总有一天,棕子会像他爹妈一样出去挣钱了。而我们常听大人劝读书的一句话则是:“不好好学,将来像老子们一样晒老爷(太阳)。”那时,我们私下也怨恨自己的爹妈不会像棕子的爹妈一样会吹唢呐。秋天的时候,棕子就跟他爹妈一块走邻串乡了。小小的棕子捧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唢呐吹得很起劲,赢得人们的一阵阵赞叹声。棕子的爹妈也很喜欢,认为棕子小小年级就学会了吹唢呐,不但现在能挣钱,这一辈子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十几年后,已成为唢呐高手的棕子却没有了用武之地。自从农村施行了火葬以后,再也没有人叫唢呐班了。结婚也不像那时候一样要唢呐班迎来送往,旅游结婚已成了一种时尚。而棕子则成了南下打工族的一员。
每当我在城市的剧院听戏的时候,就会想起棕子来。有时会忍不住想,假如棕子的父母那时不让他经常跟着他们外出挣钱,而是让他到正规的艺术学校培训学习,也许现在的棕子会有另外一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