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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后十七任县委书记、县长同做一件事

  以前,那个地方谁都不敢去,不愿去。因为那里的风能把老虎杀死,于是有了“杀虎口”这个令人寒噤的地名。

  大风下的雁门关外,“不植桑蚕不种麻”,“百里竟无一家人”。形如一片榆树叶的地方,全年封冻期则在150天之上,绝对无霜期只有80来天。红家山、雷公山、马头山、老龙山……山山秃顶,丘丘披厚沙。当地民谣:“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

  风挟黄沙刮四季的地方,谁人还不走西口?这是这个典型而又特困的高寒干旱区的昔日。

  然而大风口的右玉,也曾有彪炳千秋的伟绩:它是中华古国一处有名的驿站,远古的先民们曾在这里拓荒宽疆。延绵的古长城,记载着秦征胡虏、汉伐匈奴、唐讨突厥、宋驱契丹、明敌元蒙、清平西乱的一代代英雄们捍卫疆域的历史印迹。“杀虎口”不仅是风如虎口之锋利,同时也是古国历朝的重要关隘。

  而今的右玉变了,变成让人向往的“塞北绿洲”。而今的杀虎口更变了,变成人见人爱的“高原翡翠”。

  我知道,右玉的一切变化,依然是风的作用,风在发威。这风让我感动,让我流泪……

  一

  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故事,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当政者:从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十七任县委书记、县长,他们只做了同一件事——植树、种草。他们前接后承、前赴后继,且从不走样……

  也从没听说过像这里的人民会自发起来,为他们的历任领导者建功德碑、编赞美歌谣。如今右玉县城中心广场一座巨型雕塑体上的《右玉绿化赋》中的一段词,记录着新中国成立以来十七任“官贤”们带领右玉人民绿化为政、助民立家的功劳与改天换地的巨变。那“北疆大地上,红旗一杆,哗啦啦迎风飘响;湛蓝天空下,绿洲一片,浓郁郁溢光流彩”,让人仿佛迎风洗礼、迎风感悟。

  呵,那是什么样的风?那是中国共产党人坚韧、务实、为人民服务之风。

  是的,抚摸杀虎口那一排排不朽的老沙柳,我依然清晰地听得右玉县第一任书记张荣怀站在风沙口,高声地向干部们喊道:“同志们,右玉这黄风天,我们共产党人再也不能让它横行下去了!右玉人要活下去,就要把大风锁住。右玉要想富,就得风沙住。要想风沙住,就得多栽树。要想家家富,每人十棵树。县村干部带头好,人人都来植好树!”要知道,这是一个从枪林弹雨中刚刚走过来的、肩上还挎着盒子枪的年轻县委书记在共和国成立只有23天时所说的话。

  “右玉要想富,就得风沙住。要想风沙住,就得多栽树!”右玉植树,植树右玉的传奇就是从这位书记开始的——

  那一年风刮得特别的猛烈,县委大礼堂正开着各界人民代表大会,突然狂风大作,天昏地黑,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棵桶口粗的古树,拦腰折断,顿时,礼堂四周的窗口里袭来一股股黄沙,将代表们呛得喘不过气来……“你们看,右玉的黄风真是要吃人哪!老天爷向我们人民代表宣战了,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1952年春里的一日,第二任右玉县委书记王矩坤站在风口处这样高声质问他的人民代表们。

  “植树!”“快植树呗!”

  “好——我们就去植树!”

  右玉县的第一个植树防沙堵风口的战役就是这样打响的。王矩坤在任三年,右玉县有了12.7亩的大片小杨树,那郁郁葱葱的小杨树林让右玉人的心中从此长起一片希望的绿洲。

  二

  1956年春天,在革命圣地延安召开了一次由团中央和国家林业部、国家黄河水利委员会联合发起的黄河上游流域的“五省区青年造林大会”。时任团中央书记的胡耀邦以其特有的激情向全国青年号召道:人迹所至,舟车所及的地方都要绿化起来,一切青年都要在造树运动中成为先锋队,一定要把祖国大地变成绿色的海洋。马禄元就是在这股强劲的“延安风”感召下,发动了全县青少年12000人,组成180个突击队,如今仍然郁郁葱葱并且连整个县城四周连成一片的城北门外的数十个荒山改造成的“共青团林”就是在那年建起的。

  凭着双腿,马禄元与县长解润带领6名干部,走了几十天,把全县的风口和急需绿化的大片流动沙地且摸了个遍,最后选择了右玉最大风口——黄沙洼,作为造林突破口。

  黄沙洼呵黄沙洼呵,人称“吃了人烟吃山丘”的“狼处蹄洼”。在右玉原县城东北、马营河与苍头河的交汇三角带处,有一片长20公里、宽8公里的大沙梁,每年以1.5米到2米的速度向东南移动,自古至今一直是吃人吞天的“大狼嘴”。有见证:明代万历年间修的三丈六尺的西北县城墙,就是被一夜间从黄沙洼吹来的黄沙淤积吞没的。

  “咱们就不信这个黄沙洼治不了!”马禄元的双腿踩在黄沙里,说:“右玉县植树造林堵风口的第一仗就在这里开始,我们一定要让黄沙在人民面前低头,让树林在这里生长!”

  誓师大会上,战斗的豪言震荡四方。全县工农商学兵齐摆阵,黄沙洼顿时变成了激情的海洋,会战的红旗和一个个豪迈的胸膛将黄沙挡在一片片绿林之外,正是:烽台不再瞭胡马,箭楼依旧看锁龙。

  植树治沙可以挡风,而刹住流动的沙海,更需要有科学的办法。将沙地变成绿地是唯一的出路。马禄元与科技人员一起,在郝家村乡研究成功种植草木栖,是右玉开天辟地的大喜事!这草木栖看起来很平常,但它能顶“三料”:牲畜的饲料、种地的肥料、做饭的燃料。于是百姓们高兴地叫它是沙漠里的“灵芝草”。

  “灵芝草”使马禄元进了中南海,受到了毛泽东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马书记让我们家家户户懂得了种树能发财,种草木栖羊增膘,搞水土保持多打粮,右玉人有今天,是马禄元书记他们打下的家底。”

  三

  庞汉杰比马禄元当县委书记时间更长,因为历史原因,在马禄元当县委领导时,庞汉杰是右玉县的“县委第一书记”。

  之后的7年,庞汉杰与马禄元、解润等领导一起率领全县百姓,围绕根治风沙、干旱、水土流失、霜冻、冰雹这“五害”,展开了一场又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从根本上讲,“五害”中主要是缺乏林草植被,所以,在庞汉杰的心里才有了“若要右玉富”,必是“山川皆有树”。

  为了实现“山川皆有树”的目标,庞汉杰与其他县委领导一起,带领右玉人在黄沙洼上经过整整三年的“穿靴”、“戴帽”、“扎腰带”、“贴封条”等科学治沙植树的措施,终于使昔日吞天吃人的“大狼嘴”,变成了绿山岗。“见了树,还得有水。”于是右玉有了第一座滴水沿水库;“有了水,更得有丰产田。”于是右玉有了凤凰台农牧场——塞上高原农林牧全面发展的一面红旗,便从此高高飘扬……

  庞汉杰当政7年,让右玉全县真正绿了起来。1963年在全国水土流失严重地区的水土保持工作会议上,当右玉代表讲到“从建国以来,右玉每年春秋两季坚持不懈地植树造林锁风固沙。每到植树季节,每一任县委书记、县长都带头扛铁锹,背树秧,去植树,吃炒面,喝沟泉水,休息在树枝搭建的小山崖沟壕里,脸被晒成黑铁片,嘴角泛起血泡,手被磨破出老茧。我们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地带领群众苦干实干”时,谭震林副总理激动地站起来对所有代表们说:“你们都听到了吗?如全国2000多个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能像右玉这样干,我们国家的面貌还愁变不了吗?”

  那年,年仅65岁的庞汉杰逝世时,右玉人民自发在黄沙洼等山坡上放满了白色花圈,以怀念他们敬爱的领路人。而与庞汉杰、马禄元两任书记搭档、当了十年县长的解润也是积劳成疾,去世那年仅60岁,他同样永远活在右玉人民心中。

  四

  有一位比庞汉杰、解润更英年早逝的县委书记叫张爱云,他50岁逝世时,正好是右玉县人民用了26年艰辛植树后第一次获得“绿化先进县”的荣誉。张爱云任右玉县委书记是在1971至1975年,他从前任关毅、薛珊等领导的手中接过植树造林的接力棒,在极端困难的政治环境下,坚持不被“左”的错误路线干扰,迎着风浪,认准绿化右玉、造福人民的方向前进。张爱云这位武装部政委出身的县委书记,身上有股铁骨铮铮的气概,他不畏困难,敢冒风险,带领右玉人用4年时间把千年泛滥成灾的苍头河,改造成一条右玉人民的幸福河,尤其建成的总面积达4000多亩、水容量2176万立方米的常门铺水库,使右玉实现了从绿化沙地到丰田丰产的决定性转变。

  “十里埋伏锁苍龙,百里丰田满地绿。”张爱云在走向天堂的弥留之际,依然轻轻地念着他心中的右玉新貌,令天地为之动颜。

  要让全国人民都种一棵发财树——1978年,邓小平在深圳植树时,庄严地许下这个心愿。1978年,党中央和国务院决定在西北、华北、东北西部风沙危害和水土流失严重的地区实施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简称“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右玉县被中央列入其中的重点县之一。这消息让第十七任县委书记常禄兴奋不已,他对县长车永顺说:“老车,这可是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啊!你名叫车永顺,这次建设防护林体系,我看你的车顺不顺?”县长则回敬道:“你是领头人,你领对了,我的这头老牛车就会拉树苗顺利地建成右玉防护林。”

  常禄在右玉的8年,干部群众谁都知道他出门下乡,随身经常带着4件东西:修树枝的铁锹、剪子、卷尺和望远镜。平时走到哪儿,看到哪株树枝条该剪了,他上去就剪;右玉种了好多优质杨树,为了确切地了解树木生长情况,他经常用卷尺丈量树干的高度与宽度;每当走到高处,他习惯地拿起望远镜,一是观察大面积林木生长情况,看哪儿还有没绿化的荒山荒地;二是看看远处有没有偷砍林木的坏人或啃吃林木的牲畜。常禄因此有“对每一棵林木都有感情的爱心书记”之称。他甚至看到一个司机无意撞倒了路边的一棵树苗,坚持严罚50元;他因自己的子女少去参加一天植树而罚其一天不准吃饭。正是这位“爱树胜过爱生命”的县委书记和全县人民的不懈努力,右玉在1983年便上了人民日报等中央媒体,“塞北绿洲”称号也从此被叫开了。1983年,坚持8年植树的常禄在离开右玉前光荣地领到了山西省人民政府颁发的“001号”山西省林业模范证书,这殊高的荣誉让常禄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常禄之后是袁浩基、姚焕斗先后任右玉县委书记,姚焕斗先是县长、后任书记。袁、姚在右玉都被称为“草书记”,他们的种草主张让右玉从绿色大业由谋生存向谋发展转变,并且获得历史性的突破和巨变。姚焕斗在右玉12个春秋,先是3年的常务副县长,主抓防护林体系工作;后3年当县长兼右玉县绿化委员会主任,依然抓绿化;之后的6年当县委书记,仍旧抓绿化。不同的职务,做同一件事,则是在同抓绿化过程中想的问题、做的事情中更多地思考如何为右玉人民致富闯路的全局。姚焕斗从一个绿化的门外汉,成为绿化专家、种草权威,12年与风沙苦战,让他与右玉的每一片林子、每一座沙丘结下了感情。1991年10月30日,当姚焕斗调任到另一个县任书记时,他在离开右玉临上车时,折身回到办公室拿出一件心爱之物——铁锹。他把伴随自己在右玉12个春秋、已磨得闪闪发光的铁锹放在车上,又在县府大院的松树、杨树上各摘了几片树叶放在文件包里,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绿洲右玉……

  五

  右玉已经绿了。绿洲右玉的风不再挟着黄沙了,那是清爽的风,那是飘香的风,那是百姓幸福与欢笑的风……右玉的植树造林也不再是县委书记、县长的事了,是全体右玉人的自觉行动和与生命、生活同等重要、不可分割的事。

  然而,在近20年的时间里,右玉人民依然不能忘却师发、靳瑞林、高厚、赵向东,包括现在的陈小洪等数任县委书记,在提升右玉绿化质量、扩大右玉绿化地位,尤其是在促进右玉这个“塞北绿洲”全面走向小康社会和更具竞争力方面所做的贡献。

  而今的右玉,不仅绿风激荡,林木葱郁,而且有了农林牧渔业的全方位生态发展景象,更有兴旺的旅游业、国家级森林公园和生态园、影视城、滑雪场、花卉苗圃基地以及吸引中外著名企业前来投资的整体环境。有人将今日的右玉称赞是“镶嵌在山西乌金盘边的翡翠”。而我则依然愿意称它是“塞上绿洲”,因为绿洲里可以听到一阵阵永不停息的叩动灵魂的风,那风是中国之风,是中国共产党人之风,是中华民族坚强不息、谋图强盛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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