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美国作家曾写道:“在20世纪,如果你碰巧出生在瑞典,那就像中了头彩一样。”这句话在相当大程度上并非虚言。
福利国家的概念出现于战后1945年的英国,它倡导“普遍受益”,强调全民(不仅限于穷人)都应从社会保障制度中受益。不过,其最初的灵感和雏形,却具有讽刺意味地来自那位统一了德意志的普鲁士“铁血宰相”俾斯麦。作为一个保守的专制主义者,俾斯麦镇压了19世纪80年代的社会民主运动,但为了安抚劳工阶级,维护社会稳定,他通过立法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工人养老金、健康和医疗保险制度及社会保险。
现代福利国家最重要的设计师则是英国的贝弗里奇勋爵,他于1942年发表《社会保险报告书》(亦称《贝弗里奇报告》),提出建立“社会权利”新制度,包括失业及无生活能力之公民权、退休金、教育及健康保障等理念。现今人们耳熟能详的“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保障社会,便是他首次描绘的。
如果把19世纪80年代德国引入养老金作为开端,把1948年英国启动国民医疗保健制度(NHS)作为顶峰,那么欧洲福利制度的创立足足用了半个世纪。二战后,欧洲逐步建立起广泛的社会福利体系。以英国为例,20世纪四五十年代,通过《国民保险法》、《国民保健法》和《国民救济法》等一系列立法,奠定了福利社会的法律基础,60年代,一个“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国家”体系建设完成。尽管其具体实践形式因地方传统和政治特色而略有不同,但从总体上看,福利国家成为所有西欧国家的主要社会模式。虽然当今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并未建成福利国家,但向社会成员提供最基本的(俗称“兜底”)福利保障理念,已深入人心。
从战后到20世纪70年代,是欧洲大陆福利国家的鼎盛时期,高福利不仅让穷人获得了尊严,还让太多原本应该在优胜劣汰的市场中激烈竞争、追逐成就的人,懒洋洋地依偎在国家的温暖怀抱里。福利国家对很多人来说是一大恩惠,但也是一个重负。
1950年,法国的政府支出占GDP的28%,德国占30%,美国占21%。到1999年,法国的政府支出占GDP的52%,德国占48%,美国占30%。今天的欧盟人口只占世界总数的7%,而社会开支却占了全球的一半。更为糟糕的是,西方的社会老龄化趋势,将加大未来在养老金、社会保障和医疗上的花费。
20世纪70年代以后,西方国家遭遇了普遍的衰退、滞涨以及奇高的失业率,加之国家过度干预导致的官僚主义和低效率,传统福利国家模式变得难以维系。福利国家的近况正变得越来越糟。《华尔街日报》2011年8月的一篇文章指出, 英国有25万人要等待18个星期以上才能得到治疗,而过去十年全国医疗系统的支出翻了一倍;2002年到2008年,法国和意大利的暴力犯罪,分别上升了近15%和38%;截至2011年6月,欧元区的失业率为9.9%,25岁以下人群的失业率为20.3%;近一半的欧洲人,因年幼或年老的缘故而被归为“依赖”型,在工作年龄段人群里真正在工作的只有64%……
欧洲已不再是乐园,未来它还会变得更糟,改革势在必行。
早在上世纪80年代,撒切尔首相,就已经开始尝试改革不堪重负的福利社会体系。但在欧洲,倡导自由市场的势力,从未能撼动福利国家的根基。就连“铁娘子”撒切尔夫人,也没能触及国家卫生系统,充其量是不再扩大福利范围。本轮全球金融危机,使得她的后继者卡梅伦首相,面临着“改不动也得改”的绝境。用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的话来说,“在长达80年的时间里,福利国家模式从未遭遇过真正的政治挑战。现在,福利国家已经撞上由经济现实和财政状况筑起的‘南墙’。”现任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说得更明白:“过去有人认为,欧洲非常富有,可以让公民用不着工作。但现在情况不再如此,必须埋葬老式的欧洲社会福利模式。”
2011年,英国政府废除相关制度,不再为16-24岁无偿工作的年轻人提供失业津贴。在此前一年,英国卫生大臣安德鲁·兰斯里提出了一项引发轩然大波的法案,要求改革英国人引以为豪的国民保健服务体系,引入更多竞争。
在法国、德国以及那些饱受主权债务危机困扰的欧元区国家,政府财政紧缩和削减福利支出,成为当前和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主基调。在另一个堪称福利国家典范的大国加拿大,斯蒂芬·哈勃总理的上台,也标志着该国福利体系的收缩得到了选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