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在历史上将因“阿拉伯觉醒”而被铭记;“阿拉伯觉醒”,是指由突尼斯、埃及、也门和利比亚所有年龄段和各个阶层的人民所发起的革命,要求享有生活中的合法权利:“面包、社会正义、尊严和自由”,要求负责任的领导人和保证所有人得到平等对待的宪法,禁止性别、宗教或种族方面的歧视。在西方人看来,是人民要求对所有人都包容的政府治理,不存在一个团体凌驾于另一个团体之上。
穆斯林兄弟会(下文简称“穆兄会”)没有认识到,埃及人将不再生活在奴役之中,不再受某个声称是所有人的总统却只会偏向他自己所在党派的人的支配。这导致了穆罕默德·穆尔西(Mohamed Morsi)统治的终结。埃萨姆·埃里安(Essam El-Errian),埃及穆兄会指导局成员,在2011年2月11日的《纽约时报》上撰文道:“我们的目标是进行改革,让所有人享有权利,不只是为了穆斯林兄弟会,也不是为了穆斯林,而是为了所有的埃及人。”
尽管作出了这些承诺,埃及人民看到的不是改革的迹象,而是日益恶化的经济形势:食物短缺、电力断供、就业机会缺乏、基本生活品价格上涨、街头安全状况日益恶化。整个社会的伊斯兰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开,很多政治决定都是在打着宗教的幌子作出的。这激怒了很多天生虔诚的埃及人。
无法兑现的承诺,导致人们对该政权继续否认其不民主的神权统治感到沮丧,并进而导致了6月30日的抗议活动,有2000万的埃及人在埃及各省集聚,要求罢黜总统穆尔西。超过3300万的埃及人在由一个名为“反叛”(Tamarud)的组织的领导下,签署了要求结束穆尔西政权的请愿书。显然,民主并未在投票箱处停止。埃及人谴责这一极化严重、对国家管理不善的专制政权,有节奏地反复呼喊着阿布·卡西姆·厄尔萨比(Abu Qassem El-Shabi)的名句:“当人民要求自由和生活之时,压迫将消失不见,暴君的脚镣将终止。”当埃及军方响应数百万民众的要求时,就会保卫这个国家并建立起一个包容性的制度,能够保证平民的权力过渡、发起切实可行的经济改革、确保法律和秩序。
埃及所发生的事,并不只关系到埃及人。对美国、西方甚至是全世界来说,也有莫大干系。
埃及长期以来是维系中东地区稳定的砥柱,可以影响其余的穆斯林国家。埃及过去一直推动该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致力于在1978年的《戴维营协议》框架下同以色列和平共处,并在1991年的科威特解放中发挥作用。难怪2009年巴拉克·奥巴马总统选择在埃及的开罗大学,而不是在土耳其,向穆斯林世界发表他的首次演讲时,他着重说道:“爱资哈尔(Al-Azhar)一千多年来一直是伊斯兰学术的灯塔,开罗大学一百多年来一直是埃及发展的源泉。”
美国总统强调“没有一种政府制度可以或是应该由一个国家强加给另一个国家”,他同时也强调“美国尊重全世界所有和平和守法的声音得到倾听的权利,即使我们不同意这些观点。”后面这一点注重务实的政策,注意国家策略问题。埃及是阿拉伯世界中最大的国家,她在政治方面和经济方面的运行方式,将对这一地区的稳定产生巨大影响,成为该地区其他国家的模板。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美国需要一个强大的、可以在这一区域发挥举足轻重作用的埃及。
埃及控制着苏伊士运河,该运河是主要航道,每天有超过400万桶的石油从此通过。埃及的当前局势立即将美国的石油价格推高到100多美元一桶。埃及的任何不稳定都将会扰乱石油供应,严重影响全球贸易。关闭苏伊士运河和运送能力达每日230万桶的阿拉伯输油管公司(SUMED)的管道,将造成石油市场严重的经济中断。油轮将绕道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这将增加约6000公里,更别提增加的运输时间和成本了。
埃及政治形势的变化还将影响该地区的其他国家。在穆尔西下台之后,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和科威特立即在7月10日向埃及提供120亿美元的援助。向埃及提供的这一即时援助,反映了这些国家对穆兄会在埃及的统治终结持欢迎态度。穆兄会的一位高级领导人曾威胁阿联酋的国民说“他们将变成波斯的奴隶”,对于科威特人来说,穆兄会统治的终结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因为穆兄会曾在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期间支持伊拉克领导人萨达姆·侯赛因,而埃及则是1991年解放科威特的以美国为领导的军事同盟中的一员。事实上,包括卡塔尔在内的海湾合作理事会,则承诺支持埃及政权的平稳过渡,鉴于穆尔西政权与伊朗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而伊朗则利用什叶派破坏海湾地区和沙特阿拉伯政权的稳定,这是一项合理的政策。
对于伊朗而言,穆兄会政权的垮台,意味着建立众多伊朗式的伊斯兰政体、增强在中东地区的区域影响力、并支持与埃及穆兄会合作的哈马斯的梦想破灭。伊朗失去了一个通过加沙通道向叙利亚政权输送武器的主要渠道,埃及军方马上就要关闭这一加沙通道。事实上,由于伊朗处境生变,中东面临重新洗牌。权力游戏正在发生变化,中东格局正在重整。
回顾过去,土耳其看起来对埃及穆兄会政权的垮台而悲恸,该政权曾对土耳其正义与发展党领导下的伊斯兰集团的复兴寄予厚望。此外,3300万埃及人推翻政权的力量,或许也威胁着土耳其对伊斯坦布尔和安卡拉的年轻抗议者的控制力,这些年轻人要求政府倾听他们的呼声,要求生活在阿塔图尔克(Ataturk)所缔造的世俗国家中。
埃及的新格局将建立在人民的权力之上,人们更喜欢可靠、包容和透明的领导人,这些领导人应当有能力建立新体系,以重振国家经济,实现社会正义,能在一个多元社会中树立规则与秩序,设置可持续的制度性民主,尊重女性权利,以及所有国民都得到平等对待。毕竟,埃及所发生的事在整个地区都引起反响。该地区的人民对与美国和欧洲建立更具建设性关系的期望越来越高。
事实上,6月30日埃及人民的抗议向世界揭示:仅仅选举是不能保证自由的。埃及的前车之鉴,应被其他可能自鸣得意的民选政府谨记于心。埃及所发生的事并非一场政变,而是人民所掌握的权力,是包括穆斯林和基督徒在内的埃及人民渴望和平与和谐地生活在一起,以公民身份享有平等权利。这些反叛还显示出在争取民众支持方面,负责任的、有能力的政府的重要性。埃及当前的路线图得到了反叛民众的支持,表明伊斯兰教与多元主义和世俗的民主制度是相容的,展示出一种能够得到世界支持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