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在中“两会”上的记者会一直让市场关注,在时长两个小时的记者会上,周小川提及货币政策时,提到最多的是“控制通胀”,似乎在暗示中国在2013年面临着更加严峻的通胀态势。而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议题上,周行长则再度强调资本账户开放的长期性和渐进性。
资本账户以及人民币国际化不会一蹴而就,但汇率战争的硝烟却开始弥漫,这也让中国的汇率政策选择更显得艰难。中国在过去两个月出现了较为明显的资本流入态势,这让人民币面临压力。然而,通胀压力上升,却意味着中国不能允许人民币大幅贬值——因为这意味着货币政策的宽松。
美元在过去一个月的走强,表明了一种“竞相贬值”的态势,并让市场有些惴惴不安,即使在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否决了市场担心的“量化宽松将提前退出”后,美元仍在不断升值。
这也在很大程度上预示着美元走强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总结而言,以下的几个原因造成了美元的周期性反转,首先是欧元区的风险再度上升,而意大利的选举则让市场变得十分担心——蒙蒂政府的下台意味着意大利的结构性改革已经陷入泥淖,而带有民粹主义的政党开始占据优势,则表明未来欧洲的经济发展仍将受制于结构性矛盾,换句话说,欧洲距离解决自身的问题仍然十分遥远。
日本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当结构性改革踯躅不前时,唯一能够推动经济增长的,就只剩下了货币政策。
在货币大幅度宽松,通胀风险却没有上升时,留给欧洲和日本央行的空间则变得更大。对于日本央行来说,为了配合安倍晋三上台后开始推行的大规模刺激政策,让日元大幅度贬值来刺激出口也是必选项之一。
为了对抗日元贬值造成的本国产品竞争力下滑,亚洲央行普遍采取了对汇市进行干预的手段,央行在市场上不断买入美元,并抛出本国货币,以造成本国货币的持续贬值,而这则更加剧了美元的强势表现。
日元的贬值将很可能持续较长的时间,在黑田东彦成为日本央行行长后,这一可能性则变得更大。此前,黑田东彦则担任日本财务省重要官员,并负责有关日元的政策,黑田上台后,日本央行与财务省的合作将更加“亲密无间”,这也可能导致日元的贬值时间更长、幅度更大。此外,从过往的经验来看,黑田在市场上也拥有良好的信誉,这一点也不容忽视。
当然,任何一项政策都有其负面政策,日元贬值政策也是一样。日元如果过度贬值,会对日本进口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另一方面,热衷套利交易的日本主妇们,也可能会将更多的日元换成高息货币,造成资本外流,这可能引爆日本的债务问题。
在理清目前的国际金融形势的基础上,讨论人民币汇率问题也显得更有意义,首先,日元的贬值可能造成亚洲主要央行的跟随效应,主动推贬货币并导致“货币战争”的后果,对于人民币来说,“有形之手”的干预可能造成人民币的弱势;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全球量化宽松的大背景下,中国经济相对表现较好,人民币收益率较高,则导致中国很可能面临资本流入的压力,从而造成人民币的升值压力。总体来看,人民币仍将在2013年面临相对明显的升值压力,央行则可能选择对汇率进行干预,但需要指出的是,央行的过度干预可能造成人民币流动性的泛滥,从而造成通胀和资产泡沫压力。
从更加宏观的政策角度来看,人民币汇率政策则需要仔细的考量,其不仅涉及外贸政策,也涉及到整体宏观以及金融改革政策。
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被认为是关于汇率政策较为可信的假设,在这一假设下,一国的经济被分为贸易部门和非贸易部门,如果贸易部门的生产效率提高,那么会带来相关行业工资的上升,而由于整体社会的工资水平倾向于平均,贸易部门的工资上升,可能带来以服务业为代表的非贸易部门工资的上升,而与此同时,非贸易部门的生产率却没有提高。这样的一个过程,导致了一国国内通胀水平的上升,通胀的上升则最终导致了实际有效汇率的上升,为了应对通胀压力,一国的汇率也因此存在着升值的压力。
这可能也是中国面临的现实困境之一,在过去的很长时间内,由于中国劳动力充足,贸易部门的工资因此受到了抑制,因此中国汇率上升的压力并不十分明显,但伴随着劳动人口开始减少,劳动力供给的结构性矛盾开始上升,人民币开始明显处于升值压力之下。
遵循这样的逻辑来考虑人民币汇率问题,得出的结论则较为明确,首先,中国需要考虑限制资本账户的开放程度,来减轻资本流入的压力,并为国内金融改革留出足够的时间。另一方面,中国也必须加快以利率市场化为核心的国内金融市场化改革,这一改革的目的在于提高资本的利用效率,并通过清除体制性障碍,降低国内过高的资金成本,以减少资本流入的压力。当然,汇率政策也需要宏观政策的配合,比如说中国应该逐步摒弃过度注重外资和外贸的政策取向,比如说对外资投资采取更加中立的态度,同时应该鼓励进口,并逐步消除对出口的扶持性政策,从而降低贸易顺差流入对汇率的压力。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作者系澳新银行(ANZ)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