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主要是由市场力量推进。东亚国家自21世纪初以来,在自由贸易区(FTA)建设谈判上十分活跃,各种自贸区协议不断出现。但东亚各国不断追求FTA,也使得该地区面临各种双边贸易协议重叠的问题,致使同一物品必须面对不同关税、不同原产地证明等限制,这也是通常所说的“意大利碗面”效应。因此,努力整合一个一体化的区域自贸区,一致是东亚及亚太各国努力的目标。
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前身是APEC(亚太经济合作组织)框架下的一个自由贸易组织,2005年由新西兰、智利、新加坡及文莱提出。2009年美国加入该组织,并将之重新命名为TPP,宣称要将之打造成高标准、全方位的“21世纪自由贸易协议”。2013年7月日本宣布加入TPP,使之成员国增加至12国。
但TPP同样不能解决同一货物面对多种规则的限制。如美国在谈判过程中,就坚持要将现有的针对纺织品货物贸易的复杂的“原产地规则”加入TPP协议中,而不是单一规则。此外,TPP谈判还包括环境、劳保、知识产权保护等内容,而这些被认为适合于发达国家的高标准要求,对东亚发展中国家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挑战。
在此背景下,2011年11月亚细安提出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议),其基本原则是建立一个现代版的、高质量低关税自贸区,并得到了10+6所有成员国的积极响应。
中国对RCEP表现出了深厚的兴趣。对北京来说,加入RCEP具有经济和战略上的考量。从经济上看,中国正在努力实现国内经济和贸易结构的平衡发展,而一个更加一体化的东亚市场有助于这一目标的实现。北京有意进一步深化与东亚国家,尤其是与亚细安国家的经济合作。随着中国—亚细安自贸区的已经建成,双方需要开拓后自贸区时代的双边合作关系。中国领导人为此提出要建立中国—亚细安自贸区的升级版,打造中国—亚细安关系新的一个“钻石10年”。而RCEP作为实现区域经济整合的重要途径,是一很具发展潜力的举措。
中国对TPP态度的转变
过去几年,北京应对TPP新挑战所采取的措施,包括发展与亚细安更为密切的合作关系,支持提升以亚细安为中心的区域合作机制,推动RCEP的发展。除此以外,也包括考虑加入TPP的谈判过程。中国商务部在2013年5月宣布,中国将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考虑加入TPP谈判进程,显示北京的态度正从谨慎面对、向积极参与转变。中国外长王毅也于今年初提到,中国将以开放的态度面对TPP及其他跨区域FTA的谈判课题。
促使北京这种态度转变的因素是多方面的。首先,中国认识到TPP对其未来经济发展意义重大。据统计,2013年,中国全球十大贸易伙伴中,有五个(美国、日本、澳大利亚、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是TPP成员国,占中国全部贸易总额的近30%。
TPP成员国还是中国近年来主要的对外投资地。如2012年,美、加、澳、新(新加坡)均在中国十大投资地之列,占中国对外投资总额的约10%。北京目前正与澳谈FTA,与美国谈双边投资协议,其中涉及多项高标准、严要求条例,包括投资争端协调机制等。
TPP协议中关于海外投资的规则制定,与中国的对外投资利益相符。它包括了多项重要规定,尤其在保护投资方财产不被没收、确保公平待遇以及投资争端解决等方面,都有明确详细规定,而这些正是北京所需要的。
其次,日本于2013年7月正式加入TPP谈判,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北京参与谈判的决心。经济上,日本的加入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TPP的潜在价值,使得TPP涵盖全球经济产出的40%,全球贸易总量的三分之一。战略上,对美国来说,将日本成功拉入TPP,可以进一步巩固美日安保同盟,强化日本在以美国为领导的亚太区域合作中的经济战略取向,从而加强美日同盟在这一地区领导力。
亚太区域经济合作的未来发展
日本加入TPP确实给北京带来不小挑战。对日本来说,TPP为东京提供了难得机遇,使其得以同美国一道共同发挥制定亚太区域贸易投资新规则的领导作用。正如安倍首相所誓言的,“日本必须在推动全球贸易、投资、知识产权、劳工、环境保护等方面发挥领头作用”。而北京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的,唯有加紧参与亚太及全球贸易投资规则的制定过程之中。
目前亚太地区正在出现可能相互竞争的两个贸易集团,即以美国为首的TPP和以亚细安为中心的RCEP。中国参与RCEP但没在TPP之中,而美国参加TPP却未在RCEP之中。这不禁使人认为,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似乎已经外溢至贸易领域。TPP追求的是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议,而RCEP的谈判目标更多地集中在传统的关税减让领域。TPP和RCEP被看成相互竞争,更多的是因为中美之间为在东亚、东南亚形成更有利于自己的经济合作格局而产生的竞争。
之所以会出现两个贸易集团相互竞争的想象,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美之间的误解或互不信认。如当美国在2009年加入TPP,并决定将之提升为21世纪全球贸易安排的样版之时,许多美国人士就断定,中国还远不能满足那些高标准、高要求,认为北京的加入只会妨碍谈判进程。
同样,不少中国学者则认为,TPP是美国主导的旨在孤立中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应坚持推进自己的亚太贸易与投资战略。双方还有学者认为,RCEP是中国针对TPP提出反制措施之一。但实际上RCEP是由亚细安提出,旨在进一步推进、巩固10+6机制的发展。
事实上,TPP与RCEP具有互补性,两者都是以法规为基础的自贸协议。TPP与RCEP有成员国重叠,不少东亚国家更愿意同时参与TPP和RCEP,以满足不同方面的利益需求。从这个意义上说,在目前的谈判过程中,中美两国有义务加强沟通合作,努力减少两个协议框架间的差异性、增加同质性,最终促使TPP与RECP的发展逐渐趋向一致,成为推动未来亚太区域经济整合的主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