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麦克卢汉的诸多论说中,学界多留意于他的媒介是“讯息”、“人体的延伸”和“冷”、“热”媒介的经典论述,但较少涉及其“媒介平衡”理论。其实,麦克卢汉在谈及每一次媒介变革都是“人体的延伸”的同时,还颇有先见之明地指出:人类对于传媒环境的变化具有适应能力,“电子革命将恢复人的感官平衡”,并且他把这个历史进程称之为“重新部落化”。以上论述,对于理解当今新媒体时代的媒介状况仍有启示意义。
学会接受媒介环境巨变
自法兰克福“批判学派”以来,西方学者大多以负面的价值判断看待大众媒介的功能。他们认为,大众媒介的高度发展,其实并没有扩展人类的精神空间,反而使人类的“精神圈”不断趋向狭窄、窒闷。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便对大众传播和文化工业造成人类“单向度”的思想和行为方式进行了充分论述,他试图表明:作为一种灌输和操纵手段,大众媒介不仅制造了一种虚假需求,而且使人在这种“虚假”之中,形成了共同的“单向度”的思想和行为。
一些人文学者对大众媒介所造成的危机存在着深刻的隐忧和反思,但因置身于高科技和媒介的巨影笼罩下,他们对此多少显得无奈。于是,他们把一切罪孽都归咎于技术对于大众媒介所造成的危机。
其实,由媒介带来的社会环境变化在社会伦理上是“中性”的,问题的本质是,我们应充分认识技术和媒介对人类心理影响的潜在机制,并且学会去感受和作出反应。1969年,麦克卢汉在接受媒体访谈时指出,“媒介环境”的巨变已对人类心理造成潜在的影响,并且指明人们该如何做出回应:“过去,人们对媒介影响的经验是渐进的,这使人和社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吸收和缓解这种影响的冲击。今天,在瞬息传播的电子时代,电子媒介构成了文化、价值和态度的全局的、几乎是刹那间发生的转换。这种巨变产生巨痛和身份的迷失。只有了解新媒介引起的革命性转换,我们才能预测和控制这种变化。但是,如果我们继续沉溺于自我诱导,我们就会受到它们的奴役。”
媒介环境具有动态意义
麦克卢汉的媒介观的深刻之处在于,它以一种超越于媒介技术理论和抽象的伦理观来论说媒介给社会带来的影响,它立足于媒介与人的关系、媒介与社会变迁的“大视野”,阐明了媒介环境的动态进程及其意义。麦克卢汉说:“技术革新是人的能力和感官的延伸,但是这些延伸反过来又改变了这种平衡,无情地重新塑造社会,而社会又产生新的技术”,他进一步说:“我个人非常信赖人类的弹性和适应力。”麦克卢汉所谓的“人类的弹性和适应力”,正是人类精神生态演化的自然特征。
面对无所不在的大众媒介,拒绝被“涵化”、返身小国寡民的传统社会是不可能的,正视与超越才是求得自由的正确之道。在这个意义上,仅仅像西方“批判学派”那样猛烈抨击媒介现况,其实并不能改变媒介正在并将日益深入地影响世界的趋势。媒介社会已经构筑起一个新的生态环境,我们必须理解这个新环境的结构与功能,并且以一种全新的视野来审视“人”的命题。
“感伤”但不“悲观”
麦克卢汉站在时代哲学的高度,基于每一次传媒的变革都是“人体的延伸”的慧眼洞察,对现代电子媒介社会作出了“感伤”而不“悲观”的预测和判断。他指明,上述因媒介“涵化”而引发的“灾难”,并不是媒介的幽灵作祟,而是人们缺乏“媒介经验”和不了解“新环境性质”造成的后果。他还预言,电子革命将恢复人的感官平衡,并且他把这个历史进程称之为“重新部落化”,“这将是一个完全重新部落化的深度卷入的世界”。
“通过广播、电视和电脑,我们正在进入一个环球舞台,当今世界是一场正在演出的戏剧。我们整个的文化栖息场,过去仅仅被认为是一个容器,如今它正在被媒介和空间卫星转换成一个活生生的有机体。”麦克卢汉进而指明,人类的“重新部落化”必将把人们带进“既有冲突不和,又有爱与和谐”的“地球村”。“地球村”的思想理念,后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表达为“多种声音,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