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制度管用——另一场大萧条是如何得以避免的》(The System Worked - How the World Stopped Another Great Depression)，作者丹尼尔•W•德雷兹内(Daniel W Drezner)，牛津大学出版社美国分社(Oxford University Press USA)，定价29.95美元/19.99英镑
我不认同丹•德雷兹内(Dan Drezner)的观点。我怎么可能认同？他新书的主题思想是，综合来看，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在金融危机期间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而我这些年来花了大量时间和笔墨来证明相反的结论。然而，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如果你发现自己的观点与德雷兹内相左，那么你必须好好审视一下自身、甚至你的人生成就。
德雷兹内是塔夫茨大学(Tufts University)的国际政治学教授，令人气愤的是，他居然正业副业两不误，学术正业硕果累累，博客副业也写出了名气。在《这制度管用》(The System Worked)一书中，他提出，20国集团(G20)、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贸组织(WTO)等全球治理机构发挥了应有的作用，阻止了全球金融危机演变成又一场大萧条(Great Depression)。各国财政部拿出了财政刺激，世贸规则阻止了贸易保护主义大规模抬头，各国政府在宏观经济政策方面相互协调，以重启增长。
就连最苛刻的批评者也不得不承认，当局这一次的表现强得多，不过他们也指出，当局在上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时的应对实在差劲，不是一根很高的标杆。我的反对在更大程度上是对书中的判断抱有疑问，而不是直接的反对。我认为，当局的应对远没有书中描写的那样令人赞叹，也肯定不像书中所写的那样系统化。
奇怪的是，德雷兹内反倒没怎么打手中那张王牌：央行、特别是美联储(Fed)发挥的重要作用。美联储将正统学说抛诸脑后，采用非常规方式向美国金融体系注入资金，并建立货币互换机制，帮助其他央行这样做。
然而，这种做法最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于，它不需要什么正式的全球监管体系。2008年，当世界各地的央行决定共同降息、以应对来势汹汹的危机时，它们只不过互相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开始着手这么干了。如果不是央行官员们吸取了大萧条的教训，一切都将是灾难性的；有了吸取大萧条教训的央行，哪怕是最糟糕的政府所能造成的损害也是有限度的。
我不认为政府的应对像德雷兹内所说的那样令人赞叹。仅举两个例子。第一，德雷兹内认为，各国推出的旨在提振经济增长的凯恩斯主义财政刺激举措，极大地颠覆了在大萧条时期占据主流并酿成悲剧的传统预算均衡理论。但我要指出，在全球GDP出现收缩的2009年，20国集团拿出的刺激举措加起来，也仅相当于当时全球经济的1.1%——它们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美国那一年拿出的财政刺激只相当于美国当年GDP的1.9%，尚不及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总统在2000年以后那几年的繁荣期出台的累计刺激性减税。
第二，德雷兹内还认为，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经济中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2010年在全球经济再平衡的国际压力之下允许人民币升值，并以其他方式在全球治理机制中采取合作态度。但我认为，北京方面通常只遵循符合自身利益的规则。中国2010年之所以决定让人民币升值，只不过是重启一项在2008年因危机而暂停的政策，而G20就经常账户赤字设立有约束力的规则的尝试，就被北京方面成功抵制。中国或许同意遵守针对主权财富基金的国际规则，但其规模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国家外汇管理局(SAFE)，仍然是不透明的典型。
我想德雷兹内和我都会承认的一个事实是，全球治理参差不齐，其结果至今是不确定的。像德雷兹内那样的乐观主义者可以说，新的《巴塞尔协议III》是国际政策制定者顶住银行业的强力游说取得的一次胜利。但悲观主义者会说，《巴塞尔协议III》能否阻止金融危机卷土重来还是个问号。乐观主义者可能会看到全球经济的增长、以及金融波动性的降低，而悲观主义者可能会关注欧元区的情况（在那里，错误的意识形态可能会导致长期经济停滞）——还可能拿出气候变化失控的王牌，这方面的全球治理灾难很可能让其它所有问题相形见绌。
我仍然不同意、至少是基本不同意德雷兹内的观点。但这本书内容翔实、富有见地、令人信服，全球治理领域的每个人、以及所有希望知道情况原本可能糟糕到何种地步（尽管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实际情况非常糟糕）的人，都应该读一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