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由堪萨斯城联储承办的全球央行杰克逊·霍尔年会,聚焦于货币政策决策者们在研判劳动力市场状况时所面临的困难,以及美国联邦基金利率将于何时上调。
美联储主席耶伦(Janet Yellen)在主旨演讲中指出:“我们对劳动力市场发展及其对通胀潜在影响的理解仍会是不完美的。因此,货币政策制定最终必须以务实的方式进行,不依赖任何特定的指标或经济模型,而应反映我们对经济体各方面信息不断变化的理解和持续的评估。”
美联储肩负的就业最大化和物价稳定的双重使命,意味着美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必须预测劳动力市场的疲软程度,同时确定如何最好地实现长期价格稳定。如果美国国会修正《联邦储备法》,赋予美联储实现物价稳定的单一使命,货币政策将会变得简单且务实,那样才是认识到美联储能力限度之举。一个简单的货币政策规则将在很大程度上减少对宏观经济模型及预测的依赖。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此次主题为“重估劳动力市场动态”的会议原本更应该聚焦于在实现货币币值稳定目标过程中规则与自由裁量的选择,而不是怎样让具有高度自由裁量权的货币政策操纵利率来实现充分就业。对现状提出质疑,无疑不在美联储政策日程的优先位置。
如今,美国的货币政策决策者们面临巨大的政治压力,迫使他们去做一些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事,比如预测充分就业和实际就业之间的差距,即所谓的“产出缺口”。这要求对美国实体经济的结构和劳动力市场中的松弛度有完美的理解,但现实是没人拥有如此详尽的信息。
耶伦与绝大多数公开市场委员会委员一样,更喜欢较大的自由裁量权,从而让联邦基金利率在较长一段时间内维持在接近于零的水平上。根据她的说法,目前没有“默认的货币政策路径”。这意味着,没有规则来指导货币政策。国会赋予了美联储巨大的权力,甚至为之卸下了宪法中规定的维持美元币值稳定的责任。
人为地将利率维持在低位、操纵信贷分配、以及让美国政府债务货币化,与稳健的货币和金融政策格格不入。经过逾五年的近零短期利率,以及同样接近于零的长期国债实际收益率,美联储已经扭曲了资本市场,且在投资者追求高收益的过程中推高了资产价格。债务评级仅为垃圾债的公司能获得信贷,而那些小型创业企业则很难获得融资,来进行可以真正推升就业及实际工资水平的投资。
“魔杖”并不存在:美联储非常规的货币政策并没有带来充分就业,而且也不可能在长期内达成这一目标。下调资本税率,通过加强竞争与拓宽选择来改善教育体系,减少市场进入壁垒,改善监管环境,以及缩小政府规模从而为私营部门的发展释放更多资源,都是比美联储货币政策微调更好的能带来充分就业的做法。
当前工资增长缓慢是因为劳动生产率增长缓慢,后者来源于妨碍经济自由的消极力量,不是因为社会总需求不足,而是经济缺乏足够的自由度。
国会最近终于从单纯依赖自由裁量的政府法币体系可能带来的危险中清醒过来。近期,《美联储问责和透明法案》在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投票通过。在该法案下,美联储可以在不同的货币规则间进行选择,但是必须将“泰勒规则”作为其基准。该规则的采用意味着美联储将需要将名义利率目标提高到4%——假设通胀目标和长期实际利率都为2%。而如今,实际短期税后利率为负。当然,美联储在这一新提出的货币规则体系下,仍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没有人会需要为偏离货币规则负责;美联储的双重使命仍将继续让货币政策复杂化、政治化;未来的政策路径仍然会显现出不确定性,因为决策者仍将依赖宏观预测来估算产出及通胀缺口,并对均衡实际利率水平作假设。
此外,美联储还可以在许多种货币规则间进行选择。比如简单的货币量增长规则、价格水平规则、通货膨胀目标,以及名义需求规则。一个被大多数经济学家排除在外,但历史上有过先例的货币规则,是用金或银来规定美元价值的可兑换法则。传统的金本位制符合美国宪法以及长期价格稳定的要求,它理应成为货币制度讨论的一个选项。
从一个法定货币世界中具有高度自由裁量权的中央银行向一个被货币规则约束的央行的变革,是一个不应该仅仅被留给中央银行的议题,国会和公众也必须参与其中。美联储百年纪念日是一个开启关于货币规则还是自由裁量辩论的绝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