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们和读者们都想知道,你去了趟朝鲜有什么收获?
吉姆·罗杰斯:大家都有手机。朝鲜允许我带手机和电脑入境。之前是不可以的。虽然手机带上也没用,但至少可以带进朝鲜。我本来可以向朝鲜政府申请手机入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批准,不过反正我也只呆了五天。
许多亚洲国家把生产线放在朝鲜。朝鲜商业挺兴旺的。许多事情正在发生,超出我的想象。当然,我还是知道中国人在朝鲜投入了很多。入境时,我发现有数百名中国人也在过境,这让我很吃惊。我去看了中国人和俄罗斯人正在朝鲜修建的码头。我住在罗先市,这是亚洲最靠北的不冻港。俄罗斯人刚在这里修建起一个新码头。我说的都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不是未来某个时候将要发生的事情。这些新鲜事都是美国不会说的,因为美国的官僚们要了解世界动态需要好一段时间。这是令人兴奋的,不幸的是,我作为美国这片自由土地的公民,什么都做不了。
问:你经常讲投资。朝鲜有什么可以投资的产业吗?
吉姆·罗杰斯:1970年代,朝鲜比韩国更富有;共产主义可以毁灭一切,毫无疑问它毁了朝鲜。朝鲜丰富的矿产资源还有待开发,朝鲜未来将开发这些资源。朝鲜共产党政绩不是很好,朝鲜可以说是百废待兴。比如渔业:朝鲜东西方向都临海;制造业:成本比中国更低,恐怕比全世界大多数地方都要低。
问:朝鲜新政府是否正在效法几十年前的中国,建立制造业基地?
吉姆·罗杰斯:我这次虽然只去了一个地区,但我看到制造业的爆炸式发展。我看到一家公司从五年前只拥有三四间工厂,到现在已经有16间工厂。虽然规模不大,但朝鲜目前正在发生这样的改变。
问:这一切改变是否都是在官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你认为朝鲜官方会不会走向改革,就像中国的自由市场试验那样?
吉姆·罗杰斯:如果有这样的改革,美国肯定是最后知道的,朝鲜肯定会像中国、俄罗斯和缅甸那样,最后一个通知美国。这一切都在发生当中。朝鲜和日本一起主办了国际职业摔跤赛。世界各国的摔跤选手都参加了。朝鲜今年还举办了国际马拉松赛。你现在可以骑车游朝鲜。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三年前,老人(金正日)在世时,这些事情根本是不可想象的,而今都成为了现实。这些东西你从美国媒体上可读不到,因为美国媒体是受国务院和宣传部门掌控的。日本首相安倍放松了对朝鲜的制裁。你也不知道,因为你生活在美国。
发生这些事,都是因为那个在瑞士长大的孩子(金正恩)。他知道外面有个不一样的世界。朝鲜的黑市无所不卖。朝鲜人知道外面有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
问:你认为未来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一年以后、五年以后甚至十年以后?
吉姆·罗杰斯:朝鲜和韩国五年内将走向统一,统一后的一二十年里,高丽国将成为全世界最令人振奋的国家。我这么说没有人会同意,但让我提醒一下你,如果1985年有人说德国五年内将统一,大家也会有同样的反应。
问:从技术上来说,韩国和美国并未解除与朝鲜的战争状态;难道朝鲜统一过程中没有美国的角色吗?
吉姆·罗杰斯:美国在韩国还有(28500名)驻军。美国是朝韩现状的一部分;如果你问我,我觉得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双方每年都会进行的战争游戏。如果X国每年和加拿大玩战争游戏,你觉得美国会有怎样的反应?朝韩双方每年都玩战争游戏,这是个老传统了,官僚制度不是一下子拗得过来的。今年早些时候,我和韩国国防部长吃饭,他知道我对朝韩统一的看法,我跟他说,明年不如你别玩这种战争游戏了。他震惊了,他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
问:朝鲜不是最近还向韩国开过炮吗?
吉姆·罗杰斯:你的消息是从美国媒体读到的。真实情况是,韩国和美国玩战争游戏,实弹演习中有许多导弹射入朝鲜境内,朝鲜反击也向韩国开炮了。遇到这种事你还能怎么办?所以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它不是像美国媒体报道的那样。
问:朝鲜是一股影响世界稳定的势力;美国在韩国国防事业上花了许多钱,所以你会欢迎朝鲜的变革。为什么美国被朝鲜置之事外?
吉姆·罗杰斯:你会这么想,你认为朝鲜的变革对美国、对韩国、对东北亚、对世界都是好事。在美国,你不知道朝鲜在发生什么,但有势力能从朝鲜现状中获益。
问:美国无法参与朝鲜的变革,会不会对美国的全球竞争力造成负面影响?
吉姆·罗杰斯:我们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在韩国有(28500名)驻军,朝鲜半岛统一,这些美军都得撤走。五角大楼希望在东北亚保有驻军。一旦朝韩统一,美国撤军肯定是协议中的一部分。有很多人愿意维护现状。古巴也是这样,现在许多人在古巴(投资),但不是我们。
问:你能接触到朝鲜政府官员吗?
吉姆·罗杰斯:是的,我见了他们。他们希望我去投资,他们希望我们所有人都去投资。朝鲜政府有一个部专门负责吸引外资的工作。他们得到了各种激励政策。我只能对他们说抱歉,我很想做点什么,但我是美国公民,这事是犯法的。我正在具体了解到底什么是违法的,什么是合法的。我的感觉是,在美国但凡跟朝鲜沾点边的事都是违法的。
问:你见到金正恩或他的贸易部长了吗?
吉姆·罗杰斯:我呆在罗先。我去罗先的原因是俄罗斯刚把铁路从西伯利亚修到了罗先,现在又在那里建港口。未来十到二十年,罗先将成为亚洲最重要的港口。如果你的货物在罗先装车,到柏林(比现在的运输方式)快了两个礼拜。这件事,普京知道,朝鲜人知道,中国人也要通过哈萨克斯坦把铁路修到欧洲,大幅缩短运输时间。我们在这里聊天的时候,世界地理正在发生变化。你看(美国的电视),是不会知道这些东西的。
我去了朝鲜的市场,那里什么都可以买到。连我都没有的东西都能在那里买到。各种食品,你要冰激凌,那里就有,而且是很棒的冰激凌。
问:听你的意思,似乎连韩国方面都愿意接受朝鲜的变化。朝韩之间是否已出现任何局势缓和的信号,或者任何合作的苗头?
吉姆·罗杰斯:韩国最大的报刊去年12月头版引用了我的原话,预测朝韩将走向统一,进而成为全球最具活力的国家。那时候,中国的边境上就会出现一个有7500万人口的国家。这个国家北方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受过教育、纪律严明的劳动人口;南方有大量的资本和知识技术。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让人振奋的国家。韩国总统朴槿惠在新年致辞中提到我这个美国人关于南北统一等于韩国中头彩的言论,这让我既惊讶又高兴。所以,有人是在考虑这个问题的。韩国的民意调查显示,支持统一的人占多数。就连日本也在迎接改变。目前,朝韩统一最大的障碍是华盛顿。中国和俄罗斯都已经加入到这个进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