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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知道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

全球各地共成立了三十个左右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但没有一个像南非的如此具有震撼力。这不是好坏的问题,而是因为其他国家的真和会不像南非的具有如此深远的影响力并受到如此多的国际关注。为什么它这么特别呢?

首先是因为我们的真和会的成立并不是一群聪明人围坐讨论说,为了处理过去的不公不义,我们必须设立真和会南非的真和会不是这样的产物,相反的,真和会是因为南非社会内部强烈的、特殊的需求而产生的。

这一切起源于1993年8月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全国执行委员会(National Executive Committee)的一场交锋激烈、炮火猛烈的会议,那是南非首次民主选举前的八个月。那场会议讨论我们该如何响应在解放运动时期,非国大干部在安哥拉营区所犯下违反人权罪行的调查报告,该报告来自非国大自己成立的调查委员会。报告中说非国大安全人员曾抓到几名当时南非政府派到普里托利亚刺杀非国大高层并制造混乱的人。别忘了那是1980年代,警卫和安全人员大量地使用野蛮的手段进行侦讯。

我曾经在前面提到,组织本身对此事进行调查,也撤换了整组安全人员,并在1985年建立了行为准则(code of conduct),该行为准则实际上便是刑法和刑事诉讼法。这可能是世界上所有解放运动中唯一的一部行为准则,法院、检察机关、被告辩护律师等都应有尽有,还有罪刑法定、检察官起诉、证据优先并受检验,甚至有上诉制度。大体上来说,违反人权的罪行虽不是彻底绝迹,但已经大大减少了。现在是1993年,从那之后又过了十年,虽然武装抗争时期已经结束了。然而,曾经发生过的违反人权行为不该被假装未曾发生。非国大自身会如何看待成员在武装抗争时期的所作所为呢?这份调查报告特别强调:“有人必须为此负责。”全国执行委员会的八十名委员讨论该如何处理这事。

有些委员大声呼吁:“我们设立了调查委员会,也收到了这份报告,我们要继续处理这件事。”另一批人则义正词严地反驳:“我们怎么能这么做呢?我们当时在安哥拉的丛林中艰苦地为自由奋斗,敌人又持续对我们做无情的攻击。我们仅有没受过训练的年轻侦讯人员,他们尽其所能的保护领导阶层。我们现在怎能反过来惩罚他们呢?”

另一方再度回应:“我们从事自由运动,为正义而奋斗。如果正义不从我们自身开始,如果我们不捍卫这些价值,如果我们使用和敌人相同的手段,那我们并不比敌人更好,我们和他们没有差别。人们愿意支持我们、为我们受苦,是因为他们相信我们的目标-一个人不能既为捍卫生命而奋斗,同时却又是生命的敌人。”就在此时,现任部长的帕洛·乔丹(Pallo Jordan)起身,用他那慷慨激昂又高亢的语调说:“同志们,我今天学到了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有过去政权的刑讯,也有我们非国大的刑讯。过去政权的刑讯是不好的,而非国大的刑讯是好的。谢谢你们的启发!”语毕他就坐下了。

整个会议室因此事分为两派,这攸关重大的道德判断,也不是可以举手表决的议题。最后,有人起身问了个简单的问题:“我的母亲会怎么说?”“我的母亲”这词代表的是一位平凡、正直、劳动阶级的非洲妇女,她并不世故但有着良善的内心,并对人和世界以诚相待,一位在艰困的生活中自然淬炼出荣誉与正直的美德的人。他先自己回答:“我的母亲会说非国大八成是疯了。

我们在此反省检讨我们自身的脆弱和过错,并将我们自身赤裸裸地摊开在世人面前。这也许是必要的。但与此同时,另一边已经杀害、虐待、折磨我们的人民几十年甚至几世纪的恶棍却不受处罚,没有人去检视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正在做什么。我们是如此倔强的自省,我们对自身道德纯净性的爱惜近乎洁癖,以至于不去思索另一边的人对我们造成的伤痛,这些人完全没有受到惩罚就离开,也不必负任何责任。当我们对数百万平民的伤痛视若无睹时,我们所主张的又是什么样的自由运动?公平何在?正义何在?”

卡迪尔·阿斯马勒(Kader Asmal)教授起身说道:“唯一的答案就是南非需要真和会。唯有真和会能通盘审视双方所有违反人权的行为。人权就是人权,不论什么人都该享有人权。所有刑讯或其他违反人权的行为都必须由公正无私的委员会进行调查,而不是由某一政治运动力量自行处理了事。这必须是国家层级的,要用国家的资源、以国家的角度来处理。”

他说得对极了。当下我们做了一个决定。如果非国大赢得选举,且当时情势也的确乐观,选后将会成立一个真和会来调查种族隔离政策最后几年的违反人权罪行,无论该罪行是在何处发生的。

和会成立的第二个重要因素也是南非经验。当时双方签署了一部新的、没有种族歧视的民主宪法草案。我们以为大功告成了。我们制宪过程分为两阶段,我们大量参考印度经验,这其中包括选出制宪会议(Constitutional Assembly),由制宪大会来起草出最终宪法版本。我们为制宪会议订了三十四条规约,当时我们心想,只剩下选举还没举行了。

我当时到伦敦去向一个多年来支持我们的天主教公民团体说明南非新宪法的架构。随着谈判的顺利进展,我们所受到的待遇也随之升级,最后住到了机场的假日饭店。但现在我回到靠近国王十字区的普通旅社,与外界无甚接触。

有天当我正要就寝时,招待我的团体派来一个信差,他带着歉意地敲我的门,并给我一份紧急电报。那是非国大总部发的,电报中说有个紧急事件需要处理。显然南非的国安警察曾获戴克拉克总统保证赦免,所以他们忠实地保护协商过程的进行,也确保选举不受意图破坏政权转换过程的炸弹攻击,未来他们也将捍卫新的政府和宪法。

但是,如果之后他们因为支持前政府的行为而面临牢狱之灾,这样的工作内容要求就不是他们可以接受的。他们并不是在以政变相要挟,但若没有赦免的保证,他们就要集体请辞。

这真是给非国大领导阶层丢了个大难题,毕竟赦免是戴克拉克总统而非非国大所承诺的。同时,非国大领导阶层们也了解到国安警察已忠诚地确保协商过程不受多股右翼势力的攻击。在另一方面,非国大本身的安全人员因为对潜在攻击者的认识不足,显然难以确保选举过程的和平。

我们这一世代的人都梦想过在新的宪法秩序下,能实现人人平等、摆脱过去罪行的“一人一票”选举。但若是选举过程被严重破坏了,不只梦想无法实现,种族间的暴力也将持续下去。国安警察没有威胁以武力破坏选举,他们只是希望自己确保民主进程的努力能获得肯定。然而与此同时,仅仅因为他们支持宪政进程而给予他们全体赦免却违背了责任政治原则。

当时我房里没有便条纸,因此我将我的答案写在电报背面。何不将赦免和真和会联结起来呢?我是这么建议的。我们不能承诺全体赦免,但每一个挺身而出并坦白他或她做过什么事的人,都可以接受到个人的免责。

这个建议被接纳了,也因此真和会和赦免便以个人为基础联结了起来。这就是后来极为成功的南非真相与和解委员会成立的原因。侵害人权的加害者、滥刑者、杀手等都有了将其过去所作所为坦承公之于世的诱因。相对的,南非国人将能得到真相。这不是别有所图的哗众取宠的公开审判,也不是利诱或威逼。不是那些过去执政者施加的诸如单独拘禁、倒立罚站、电击折磨等摧毁受害者心理的威胁手段。这是以保证赦免为奖励的自愿性告罪忏悔。

欲使委员会运作顺利有三项要素。

第一,真和会必须在宪法位阶上有着明确的法律架构。宪法给予这些在过去政治冲突期间犯下罪行的人赦免的权利,但该权利必须由新国会订定的法条详细规范之。国会后来规定究竟如何赦免应由真和会根据不同个案来决定。

第二,虽然设立真和会的动力主要来自新政府,但实施细节不能由行政部门单方认定。不论有多么的不完整或不情愿,某些共识是必要的。光是立法工作就花了一年。那是艰苦的一年,为了纳入所有利害相关者和公民团体,我们举行了无数的协商和辩论,以确保这是公平、可靠的最佳机制。

公民团体的角色变得特别重要。与世界上许多的人权团体相同,他们不愿见到任何暴行的加害者获得赦免(有时候,不是身受其害的人反而更不宽容)。如果这程序要继续下去,他们坚持必须要公开进行,大众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建议不公开的录像作证,因为我相信唯有这样那些想要寻求赦免的人才敢走出来。我错了。所幸公民团体对公开作证的坚持胜过我那过于谨慎的建议。

第三,真和会一定要有能干、杰出、正直,且过去没有直接参与冲突的成员。这不是说我们要找寻“中立人士”。一个自称自己过去在种族隔离时期保持中立的人,不会是我们需要的处理这些暴力案件的适当人选。我们需要的不是中立而是公正。这必须是对正义和人权有热情,并能公正处理过去曾支持或侵害人性尊严的任何个人、团体、政党或组织。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以同样客观、公正的标准检验非国大在安哥拉营区发生的事和国安警察过去曾长期犯下的大量罪行。具备以上特质的德斯蒙德·图图(Desmond Tutu)大主教便被邀请担任真和会主席。经过一个复杂的甄选程序,来自不同社会、文化、宗教背景,许多具有卓越能力和才干的人才都被延揽进真和会

和会分为三个部门,各有其独立的功能和人事。第一个部门(听证委员会)负责听取受害者提供的重大违反人权案件的证词。我们应当记得,种族隔离政策本身就违反人权,而且早已被当做是对人性的重大戕害。当时的法律将人们以种族分级、(黑人被)强迫佩戴识别证、被逐离家乡、不能接受教育、不能使用公共设施,也不能投票,这些都违反人权。但这不是真和会要调查的,过去严格的《国家安全法》(Security Law)动辄将人们不经审判就单独监禁的事件也不是真和会要调查的。真和会要调查的是即使在《种族隔离法》(Apartheid Law)下也违法的行为。

那样的行为因为过于丑陋、骇人,因此就连公开支持种族政策的人也不得不加以隐匿、否认。虐囚、暗杀、使人凭空失踪、越界突袭行动等造成的绑架和杀害行为都是违反南非法律的,即使依据的是严苛的种族隔离时期保安法也不例外。这些罪刑才是真和会要调查的。其调查对象不是种族隔离政策,那样的行为已经受到世人谴责并被南非新宪法所唾弃了。相对的,真和会的主要目标是在种族隔离时期被犯下并被掩饰的罪行,其中大部分是为了维持种族隔离制度所为,但也有些罪行是反抗该制度的人所犯下的。

图图大主教把这个由他主持的单位称之为“小市民”发声的部门。于是,不论是都市居民或是乡下人,所有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都可以来申冤,倡言他们的不幸遭遇、他们的伤痛和他们的损失。像我这样的人有机会上电视、写书,或前往世界各地向无数的听众、读者演讲我们的遭遇。但有难以计数的人曾遭受暴力加害,失去儿子、女儿、母亲、父亲,却只能将这样的伤痛隐藏在心中。全国各地大约有一万多人前来为他们自身和他们的家人作证,还有大约一万人以书面方式作证。

法官不哭泣,但这显然不适用于图图大主教,他哭了。这不是严肃的以发掘法律真相为目的的法庭,而是一个让人们倾吐自身遭遇的人性化空间。在法院,证人是孤立的。但在这里,证人旁边总是有安慰者,也许是拍拍他们的肩膀,也许是在哽咽的时刻递上水和纸巾。

听证仪式通常以和谐的非洲音乐展开,希望这样能给在场的所有人鼓励和支持。有时也以祷告开始。接着,这个国家里不同地区和不同语言的人都来作证。证词在电视上播出,因此全国人民都能亲耳听到当事人的故事,全国人民都成了证人。这些证人不是来法院告发、控诉别人,也不是因为曾受伤害而要求赔偿。我们没有惩罚或补偿,我们只是提供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

摘要和分析这些证词的集结有五巨册,其中包括照片和不少令人动容的证词的节录,构成珍贵的文献。这不是枯燥的政府报告,而是发自肺腑能打动人的记录。此外,它也深刻反省了不可饶恕的暴行如何被纵容且越演越烈,以及怎样的机制、文化才能避免其再度发生。这也就是真和会最伟大的目标:不能只是让伤痛抒发出来,而是要解释这样的不公不义是在什么环境之下滋生的,进而阻止其在未来复发。

没有人能逃掉这场调查。

商人们,你们在哪?毕竟生意就是要赚钱,要和国安警察直接合作,提供炸药、卡车和信息。

媒体们,你们在哪?有些勇敢的报社和伟大的记者,但媒体的组成结构本身就是种族主义的附庸,它的思维方式就是贩卖恐惧,他们将反抗种族隔离者描绘成恐怖分子,绘声绘色地说他们有多可怕,他们贪婪地攫取眼前的利益。

因此,一份商业期刊的社论写道,我整天游走于利刃之间,万一我因利刃而死,也没有人该抱怨。关于人们因肥皂而滑倒、从窗户坠楼、从楼梯上摔下的事件都被记者们写得像真的一样,媒体同时散布不实消息,造成人们以为自由斗士是暴徒,他们被刑讯或杀害是正当的氛围。

法律人,法官们,你们在哪?我们这些法官,无论新的或老的,对此曾有过激烈的辩论。最严厉的批判是因为过去的司法系统根据的是有种族主义色彩的法律,而且在面对酷刑与虐囚的指控时缺少警觉心,实际上已成为这些不公不义的帮凶。当时的掌权者滥用巨大的权力不经审判就逮捕和拘禁人民,并将证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囚禁以逼取供词,而法官们却将其视为正常程序。

所幸,仍有些法官表现出卓绝的风骨和勇气,他们证明了即使在最晦暗的环境下,人们仍然能坚持选择正义的道路。他们在有限的空间里继承了伟大的法律传统,让我能很自豪地说,他们当中的几位现在是我在宪法法院的同僚。然而绝大多数的法官向不公正的法律与不公正的手段屈服了。最终,司法机关的领导人送了一份文件到真和会,承认司法系统在种族隔离时期未能善尽保障基本人权的职责。

赔偿委员会(Reparations Committee)是完全独立的。它从第一个委员会(听证委员会)取得报告,并确保每位受害者取得一次给付的金钱赔偿。这不仅是作证者的伤痛,而是整个世代的伤痛,是无法衡量的伤痛。虽然赔偿经费不能从砍掉教育、医疗,或土地改革预算取得,但每位前来作证的人都能取得或多或少的物质赔偿。然而,有些人对赔偿的金额与赔偿的方式有所抱怨,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与此同时,社会舆论呼吁对于遭到处决或虐待致死者重新举行有尊严的葬礼。在我看来,建纪念塔、给予受难者小孩奖学金、以受难者的名字命名道路、花园或建造宏伟的纪念塔等等都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的不是更多宏伟的纪念碑,而是一个素朴得像人民自己一样的纪念碑,一个如同他们亲身经历的伤痛般哀痛逾恒、历历在目、念念不忘的纪念碑。

委员会的第三个部门,也是工作最困难的部门,就是特赦委员会。每个法庭有两位法官,这也是真和会中最像是法院的部门。然而当刑事法庭通常判决一个人是否要被关进监狱,这边做的却是相反的,这里的法官决定一个人是否可以免于被起诉。因为牵涉到人身自由,正当法律程序(due process of law)等原则在此必须被遵守,但不像一般法庭要求严格的证据法则和正式起诉程序。我们处理过许多令人惋惜、鼻酸的案子。

克里斯·汉尼(Chris Hani)曾是首批游击队员的一分子,后来晋升为非国大军事部门“民族之矛”的指挥官以及南非共产党总书记,是受到人民爱戴的英雄。在一个复活节假期,当我们还在协商新宪法时,他在慢跑后返家时被枪杀。凶手走出车来,拿枪抵着他的头,然后扣下扳机。对方是住在南非多年且与南非极右派合作密切的波兰极端右翼分子。因为邻居指证他作案用的车,警方迅速逮捕他。不夸张的说,那把枪甚至还在冒烟。

讽刺的是,因为非国大反对死刑而使他和另一名同伙逃过死罪,并能寻求赦免。他们应该被赦免吗?特赦委员会因为两名凶手隐瞒太多事实而拒绝赦免,他们被起诉并被判终身监禁。

接着是关于温妮·曼德拉(Winnie Mandela)足球队的案例[1]。温妮勇敢、孤僻、好战、热情、亲切,令人如沐春风,有些人会说她可以用她的方式摧毁任何人或任何事。温妮召集了一伙人犯下重伤害罪,并和当地非国大爆发冲突。

那是曼德拉仍在狱中的种族隔离制度末期。血腥杀戮时有所闻。温妮本人并未寻求赦免,是她的足球队员来求饶,他们说是温妮妈妈(Mama Mandela)命令他们去做这些事情。他们应该获得赦免吗?这个棘手、悲痛、折磨人的南非问题需要一个棘手、悲痛、折磨人的南非答案。

我们的真和会还未臻完备。它引发许多争议,并驱使我们进一步的反省。因此,杀害史蒂夫·比科[2]这位勇敢、爽朗的领导者的凶手们因为隐瞒太多事实而未被赦免。然而,以信件炸弹谋杀露思·法斯特和珍妮·朔恩(Jenny Schoon)的凶手们虽然手段凶残,还是因为符合标准而被赦免。

我想分享一些我个人对于真和会的想法。首先是关于知识(knowledge)与认知(acknowledgement)的不同,这是斯坦·科恩[3]告诉我的一个概念,而他又是听托马斯·内格尔[4]说的。“知识”指的是拥有信息,并因而了解事实。事实上,对于南非境内的迫害案件有无以计数的知识,但却少有关于人们付出多少代价的认知。“认知”指的是一种接受,但不只是对客观事实的接受,还有对其情感与社会重要性的接受。认知的前提是对事件之发生抱有责任感,并了解到该事件对当事人以及整体社会的意义。

了解真和会运作的方式之一是将它视为把知识转化为认知的过程。首先必要的是认知过去的伤痛。成千上万的人受难的事实,这是广为人知的“知识”-政府迫害人民、留下难以磨灭的创伤、人们枉死牢狱之中。

然而,人道和个人面向没有彰显,人民真实的苦痛没有抒发的机会。然而,当你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受害者,知道他们都是有名有姓的,听到他们亲口诉说他们的痛苦,那原本空洞的信息就不再空洞了。这对那些前来作证、回家后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人也是极有意义的。

因为有了真和会充满人性与关怀的做法,社会大众可以认知到成千上万过去被隐藏的私人伤痛。另一种认知则事关加害者自己,他们需要勇敢走向摄影机,公开承认自己的罪行。最终,整个国家认知到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而且可能再次发生,所以我们必须把所有事实结合起来,这样才能使我们了解其来龙去脉,并降低其再次发生的机率。

当初公民团体要求的公开性(publicity)成为真和会得以震撼南非与国际社会良心的关键。眼泪、声音、严峻表情、悲泣皆历历在目。几百万双的眼睛从电视上或从书本中见证剧力万钧的一幕幕。大家因而去反省,在那个环境之中他们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有什么是该做而没做的。

注:

1、本文摘自《断臂上的花朵——人生与法律的奇幻炼金术》一书第三章,广西师大出版社授权思想潮网络首发。

2、作者奥比·萨克斯(Albie Sachs),1935年出生于南非约翰内斯堡,21岁取得法学学士后开始执业,因反对种族隔离政策而被单独监禁、凌虐168天,后被迫流亡英国。1990年,他回到阔别24年的南非,4年后曼德拉当选首任民选总统,奥比·萨克斯参与起草的新宪法获得通过,他成为新成立的宪法法院大法官,在各项涉宪案件的审查工作中,一直扮演着关键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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