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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望:安倍解散众议院为修宪大业铺路

11月18日傍晚,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首相官邸召开记者会,正式宣布在21日解散日本众议院及提早在12月14日举行大选,同时将原定在2015年10月实施消费税增至10%的计划,延后到2017年4月1日。在日本政治中,解散众议院一直被认为是首相的杀手锏。日本首相通常会选取有利于本党获胜的时间点突然解散国会,以应对在野党的政治挑战,借此重新洗牌。

但讽刺的是,日本一般民众,乃至执政自民党内部,对于本次安倍突然宣布解散众议院都感到不解。自民党元老町村信孝表示,不明白推迟消费税加税和解散众议院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日本各大媒体都质疑:安倍政府完全可以通过行政手段向公众解释推迟加税的理由。在执政自民党掌有国会多数议席,东北核灾区百废待兴的情况下,安倍有必要耗费800多亿日元的纳税人税金在年末进行国会选举吗?

安倍的真正目标是修宪

按照日本立命馆大学政治学者上久保诚人的分析,日本首相历次解散众议院举行选举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是“两分对立型”,如2005年著名的小泉内阁因提交的邮政改革法案遭到否决,随即决定解散众议院;二是“失言解散型”,如2009年麻生内阁因失言而被迫实施的政权选择解散;三是“内阁不信任型”,如宫泽,大平内阁针对在野党不信任动议的解散;四是“增加议席型”,即考虑通过解散增加议席,如1980年代中曾根时代的解散。此次安倍的解散大选,表面上似乎属于第一类,强调将是否继续实施安倍经济学的选择权交给选民来决断。

但诡异的是,日本主流舆论乃至在野的民主党等各大反对党派,其实并不从根本上反对安倍推迟加税的做法。安倍努力地将本来没有矛盾的政局塑造为两分对立的局面,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寻常处,必有内情。2012年末,日本某电视台曾播放了一部有关安倍如何在2007年辞职后潜心反省,力图东山再起的纪录片。片中可见安倍定期前往位于东京谷中的一座名叫全生庵的寺庙练习禪坐,并到处参加党内学习会听学交流。据称,安倍从2007年被迫辞任首相的政治灾难中吸取的最大教训,就是其过往提出的政纲过份明确集中强调安保修宪,无法抓住日本选民的人心。改善经济,并通过改善经济来提高支持率,以迂回手段向修宪目标迈进,成为了日后安倍的执政重点。

的确,安倍成功了。2013年,日本陆续通过了《国家安全保障会议设置法》和《特定机密保护案》。2014年, 安倍又成功地修改了有关行使集团自卫权的官方解释,为自卫队在海外有限度的行使武力松了绑。纵观安倍两年以来的执政战略,其基本特色的确可概括为:以安倍经济学为手段抬高内阁支持率,进而实现修宪和日本军事正常国家化的战略目标。然而,11月初,日本NHK电视台的舆论调查显示,安倍内阁的支持率大幅下滑到44%。

11月17日,日本公布7月至9月的日本国内生产总值实际增长率为负1.6%,连续两个季度出现负增长,日本经济陷入衰退,股市大跌。安倍非常明白,股市一跌,支持率必然联动,未来支持率一旦跌破四成,安倍政权就进入危险水域。通过本次突然的解散国会,安倍期望依靠目前既有的优势对尚未完成准备的在野党实施先发制人的打击,挽回正在下挫的支持率,夺回政治主动权,为继续推动尚未完成的修宪大业铺路。

人口减少正令日本陷入泥潭

然而,日本目前的燃眉之急真的是修宪吗?最新12月号的日本政论杂志《中央公论》刊出名为“雇佣激变”的特辑,提到了当前日本面对的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人口减少。由于人口减少,日本各企业目前面对严重的人手不足问题。优衣库,全日空等不少日本大企业,已经开始计划将越来越多的短期派遣社员和契约社员转为正社员。

但与此同时,转为正社员后的员工面对的是越来越严酷的工作环境,过劳死频频发生。日本年轻人目前面对的两难是,要么成为正社员,面对可能的过劳死风险;要么就当短期合约工,面对年年攀升的物价和税收,陷入贫穷。安倍日前在记者会上自卖自夸,声称日本经济在安倍经济学下创造了100万人的职位。

但熟悉内情的人都明白,既然安倍经济学那么成功,那政府为何还要延迟加税解散国会呢?其实,日本国内政治评论员指出,那多增加的100万人的职位大多数是短期工(派遣社员),而不是正社员。至于日本股市上升也只是一时的泡沫,和日本实体经济的改善无关。这类话骗骗淳朴的日本老百姓尚可,但却骗不了国内外内行人的火眼金睛。日本是一个对失败缺乏宽容的社会,由于日本劳动市场对转职和非新毕业大学生仍缺乏包容,大学生毕业后一旦在就职战争中输在起跑线上,很难如安倍这样有家世背景的政治二世轻易翻身。

正如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日本衰退的症结在于对人口不断减少的问题无动于衷,并抗拒引入移民。

据统计,目前日本人口为1亿2700多万。到2060年,日本总人口将降到8600多万,其中高龄人口剧增,而16岁至60岁的劳动人口将大幅下降到4400万,社会福利支出将百上加斤。与此同时,日本大部分人口集中在以东京为中心的首都圈,地方人口剧减。走访日本的地方,最大的印象是各类设施之完善并不亚于首都圈,但当地人口之少,特别是缺乏年轻人,正在令整个地区丧失活力。笔者前几年曾到访北海道观光圣地函馆。理应热闹非凡的火车站附近的商店街冷冷清清,人烟稀少,令人震惊。

本来,引入高技术移民对日本来说是一个可行的选项。但环顾日本舆论,专家们对于改善目前日本少子高龄化的讨论仍停留在促使女性老人再就业,延长退休年龄,改善育儿环境的层面。只要谈到引进移民,就往往和低技术外国人可能带来的治安问题连在一起,无视高技术移民可能会为日本带来创意、财富和技术。这就犹如一艘航行在大海上年久失修缺乏人手的破船,虽然海水正在慢慢地流入船舱,但船长仍坚拒外来者的帮助,宁沉不屈。

日本社会近几年来一直弥漫着缅怀过去辉煌高度经济增长时代的集体情绪。然而日本过去的成功经验是建立在经济处于高速增长,且周边亚洲国家相对弱小的前提下。如今,在中韩崛起,美国收缩的国际背景下,日本要想再度崛起,就必须痛下决心彻底改造本国的经济结构,通过对既得利益集团大刀阔斧地改革,重新打造日本的国际品牌。随着人口不断减少,负债年年增加,日本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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