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美国工资薪酬水平增速放缓，这是多种因素共同导致出现的结果。其中一项就是在过去的15年当中，劳动报酬在美国总体收入当中所占份额已经降至正常周期变化水平以下。在本世纪开始前，美国境内劳资双方的国民收入的长期份额保持稳定水平。尽管美国单位劳动力的产出急剧增长，但工资却增长缓慢。此外，与工资相比，利润分配更加不均，资本在经济产出中所占份额的增加，推动了美国收入不平等的继续扩大。
图表1显示出一种惊人的发展趋势：劳动力总体薪酬在制造业部门领域中所占份额的降幅，较其在GDP中所占份额的降幅更加明显且剧烈。
如图中红色线所示，1987年和2000年的劳动报酬都在GDP中占58%，但这相对稳定的总体比例是两大趋势共同作用的结果——一方面，制造业工人劳动报酬占GDP的比重大幅下降（蓝色线），另外一方面，在产出中更大份额的其他行业部门的报酬相应比重不断增长（绿色线）。2000年以后，劳动报酬在GDP中所占份额下滑，反应了制造业、矿业和信息技术行业劳动报酬的下滑或者增长不足，以及其他“非制造”行业劳动报酬的小幅下跌。1987年至2011年间，纵观劳动报酬在经济中2.7%的整体降幅，制造业劳动报酬的下降竟然贡献了88%。
这一趋势的出现，很主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制造业已经逐渐不再是吸纳劳动力的最主要部门。1987年，制造业属于劳动密集型行业，在此之前的几十年中，劳动报酬在制造业当中所占比例始终保持稳定水平。从图表当中可以看出，当时制造业劳动报酬占GDP的68%，远远高出其他非制造业56%的水平。然而，1987年以后，制造业劳动报酬所占比例骤降。
制造业作为工人的一项收入来源，其重要性已经显著下降：1987年，制造业的劳动报酬占私营企业给付的劳动报酬的20.1%。而2011年，这一数字仅占10.9%。以现值美元计算，2011年制造业劳动报酬为90490亿美元，这与2000年的90310亿美元几乎相同，这不免让人惊讶。
劳动报酬在制造业的份额为何急剧下降？一种解释是工会衰退、高失业率和全球化等综合因素，导致劳动力议价能力削弱。鉴于劳动报酬在制造业领域内份额的大幅下降，及其在服务行业内相对稳定的明显对比，（服务行业之所以能限制工资幅度是因为该行业的公司威胁要搬到海外）这一因素在人们看来似乎特别合理。但实际上，这种论点却遭到了制造业领域内平均工人薪酬与其在其他经济领域内的增长幅度保持同步这一现实的驳斥。
此外，行业逐渐向技术工人倾斜可能也是导致这种趋势的原因，但根据雇佣成本指数（ECI）的数据，1987至2011年间，相对于所有工人的ECI，制造业ECI仅下跌2%。从根本上说，制造业就业率下调33.4%，这是导致劳动报酬份额下降的主要源头，而非工资增长缓慢。
制造业劳动报酬份额下降的第二种解释是认为受到了国际贸易的直接影响，因为美国可能正不断增加相对劳动密集型产品的进口，同时出口资本密集型产品。如果这个解释正确的话，那么资本密集型行业输出份额扩大的同时，劳动密集型行业萎缩，可能导致制造业中资本报酬份额的增加。然而，利用473个制造行业资料数据开展的份额转移分析结果显示出，1980至2009年间，由于行业间输出份额转移导致的下调比例仅为16%，而剩余84%的部分则是由于行业间工资份额调整导致产生的。
实际上，由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在今年后期公布的调查结果当中，我发现技术变革是导致劳动力收入份额下降的最令人信服的解释——尤其是劳动增强型技术变革加速，即创新导致制造业工人生产率提高。这些创新成果通过聘用数量更少、但效率更高的劳动力，而非增加资本投资的方法促进公司企业提高产量。
提高劳动力生产率会减少劳动力在收入当中所占的份额，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会导致工资降低，这似乎是自相矛盾的。但是，技术变革使得每名工人的生产率翻倍，这种“有效劳动力”也就相当于传统意义上的双倍劳动力投入，因此，这一悖论似乎就很容易理解了。正如需求缺乏弹性的产品，供应量的增加能够导致产品价格降低，进而削减整体收入。因此，当劳动力和资本不易被代替时，有效劳动力供应的增加可削减劳动力的收入份额，甚至还会降低每名工人的工资薪酬。进一步说，如果相同数量的资本与更多有效劳动力相结合，那么资本边际产出将会增加。因此，劳力增加型技术变革还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产量增长缓慢的情况下，制造业利润率仍会上升的现象。
这些调查结果显然具有重要意义。在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的畅销书《21世纪资本论》中，他提出劳动力和资本可以轻易被取代——从技术层面来说，资本与劳动的替代弹性大于1，因为资本总量的增速远远超过产出的增速，发达国家的劳动力收入份额将会下降。为解决他认为是劳动力与资本之间最新出现的失衡问题，皮凯蒂倡导减缓资本形成，同时对资本征收更多的税。但我的结论，与很多研究成果相同，认为美国资本与劳动力之间的替代弹性不足1。如果情况真的如此，那么导致劳动力收入份额下降的原因应是投资疲软，而非资本形成过量。因此，为了实现更高的工资以及提升劳动力收入份额，相应的措施应该增加投资而非对资本更多课税。
注：
1、原文选自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的RealTime Economic Issues Watch。作者Robert Z.Lawrence为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教授，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客座高级研究员。
2、译者：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
3、《思想库报告》是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SIFL）出品的一份公益性电子刊物，以国际智库之思想，关照中国改革之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