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大危机也是通货紧缩危机。经济理论界对这场危机的分析,推动了通货紧缩理论的发展。Ophèle(2009)指出,凯恩斯学派认为,价格和工资刚性及对总需求管理的失败,是导致1929年大危机的主因。货币主义学派认为,危机中货币当局紧缩货币供给是导致这场危机不可收拾的主因。新古典经济学派认为,危机中各国的贸易保护是导致危机恶化的主因。
费雪的“债务——通货紧缩”理论、明斯基的金融脆弱理论和金融加速器理论,是分析通货紧缩的三种理论。这三种理论的共同点是从金融领域分析通货紧缩。对这三种理论我们前面都做过介绍,这里不再复述。
克鲁格曼(Krugman)对通货紧缩研究很引人注目,他写的《通货紧缩螺旋》和《通货紧缩可以预防吗》两篇文章虽没有正式发表,只能在他的网站读到,但引起大家重视。Krugman(1998)将理性预期引入到凯恩斯的流动性陷阱理论中,认为央行可以通过发行货币的方式,提高公众的通货膨胀预期,从而有助于经济走出流动性陷阱。克鲁格曼的流动性陷阱理论,我们前面也有介绍,这里不重复介绍了。
美国前财长萨默斯(Summers)于2013年11月8日在IMF的第14次年度会议上重新提出了美国1929年大危机后使用的一个词——长期停滞(secular stagnation),而后他又对这一概念做了一些补充解释,这可见他网站的几篇文章。长期停滞描述美国经济的一种可能长期存在的状况(是美国经济的新常态),即低利率,低增长率,低通货膨胀率。导致这一状况的主要原因是总需求不足,这尤反映为投资不足。美联储的非常规货币政策,虽能避免美国经济重复1929年大危机的覆辙,但并不能解决投资不足的问题。萨默斯这一观点在理论界和政策界激起争论,长期停滞成为了一个热点问题。
2011年5月19日,笔者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参加了由美国的重要思想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E)和财新网站联合主办的中美经济研讨会,作了关于《未来五年美国经济面临的挑战与机遇》的演讲。在演讲中,笔者也提出了美联储的货币宽松政策避免了1929年大危机的覆辙,但不能将货币自动转化为投资。美国走出危机的核心问题是投资不足。2011年7月11日至2011年9月10日,笔者把这一演讲整理为九篇专栏文章发表于财新网站http://opinion.caixin.com/lilaya_mjxx/。后来,笔者又把这九篇文章整理为《美国经济面临的挑战与美国政府应对策略》一文,发表于《经济学动态》2013年第1期。
长期停滞从经济增长角度看问题,通货紧缩从价格角度看问题,这两者是不同的,但有相通之处,即均反映了总需求不足的后果。国内经济即有通货紧缩的威胁,也有经济增长陷入停滞的威胁。因此,考虑通货紧缩问题,也可以借助于怎样摆脱经济长期停滞的一些思想,如注重依靠投资刺激总需求的思想。
辜朝明(2008)关于资产负债表衰退的理论,是引人瞩目的一种新的通货紧缩理论。该理论表明,日本1990年代以来的通货紧缩不是来自于融资的供给方,而是来自于融资的需求方。换言之,是信贷需求不足,而不是信贷紧缩。房地产泡沫破灭后,企业和居民的资产减少。居民为修复自己的资产负债表,会为还债而减少消费。企业因修复资产负债表(即减少债务,缩减自己资产负债表规模)而减少向银行申请贷款(从而减少投资),或者说,企业现在不是追求利润最大化,而是追求债务最小化。银行也因修复自己的资产负债表而减少向企业贷款。于是实体经济衰退,陷入流动性陷阱。在居民、企业和银行部门把自己资产负债表修复好之前,经济无法恢复增长。这是所谓资产负债表衰退型的危机。对于这种危机,量化宽松政策无效,应采用财政政策应对。这有别于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时(即信贷紧缩条件下)的金融危机,量化宽松政策对这种危机才有效。
辜朝明(2008)的理论也可以用于解释美国1929年大危机和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如美国2008年房地产泡沫破灭后,居民和银行的资产减少。从资产负债表角度看,居民部门和金融部门债务太高,或者说杠杆太大。这两大部门为修复自己的资产负债表,导致消费减少,银行惜贷,从而导致经济下滑,陷入流动性陷阱。
辜朝明(2008)的理论有新意,但在理论界也有争议。我们分析中国经济面临通货紧缩威胁问题时,可以参考借鉴该理论。
辜朝明(2008)的理论在一个方面为长期停滞提供了理论解释。依据该理论,修复资产负债表是一个长期过程,故美国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经济长期停滞可由其理论解释。这也是萨默斯高度评价辜朝明(2008)理论的一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