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特定时期的经济发展总是在各种机遇和挑战中前行的。抓住机遇很重要,应对挑战同样很重要。认清挑战是应对挑战的前提,其实挑战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挑战在哪里,稀里糊涂地倒在挑战中。认清了挑战后,就有可能应对好挑战,因为过去的历史反复证明,我们就是在应对一个一个挑战中不断前行的。
中国经济在经历了三十多年的高速增长后,已进入到经济增速换挡、经济结构转型、提质增效升级的新时期,国际经济政治格局也在重组,人口、资源、环境、技术等都在发生重大变化,开始遇到如下许多新挑战。
挑战一:国际环境变化带来挑战。从国际经济环境来看,在经济全球化的同时,“贸易保护主义”重新抬头,针对中国产品的反倾销增多;为了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美国等发达国家开始推进“再工业化”、“再制造业化”,对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形成了正面的竞争;随着美国经济的持续复苏,美元开始进入升值周期,加息预期升温,导致国际资本市场、汇率市场和大宗商品市场出现动荡,中国热钱面临外流的压力,对国内本已紧张的资金链构成了威胁。从国际政治格局来看,在中国经济总量上升到世界第二位后,国际社会对中国的戒心增加,部分领域的国际环境在恶化;随着美国开始重返亚太,推出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周边国家与中国的摩擦不断增加。所有这些国际环境的变化都对中国的经济发展带来了新挑战。
挑战二:人口老龄化提前到来带来挑战。在持续三十多年的人口计划生育政策后,“老龄化社会”提前到来,“人口红利”逐步消失,经济高速增长难以为继。一方面,人口老龄化日趋明显。国家统计局数据表明,我国老年赡养比从1999年的10.2%上升到2010年的11.9%。2011年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9.1%,老年赡养比上升到12.25%。2012年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上升到9.4%,2014年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10.1%,首次突破10%。据联合国2011年5月份发布的 《世界人口前景2010》预测,2030年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组占比为16.47%。有关专家预测,到2050年中国老龄人口将达到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另一方面,近年来劳动年龄人口占比开始下降。国家统计公报显示,2011年中国15—64岁劳动年龄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为74.4%,比2010年微降0.1个百分点,总抚养比由34.17%上升到34.35%。2012年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为74.1%,较2011年继续下降0.3个百分点。这意味着“人口红利”消失的拐点开始出现。据联合国2011年5月发布的《世界人口前景2010修订本》预测,2030年中国人口数量为13.93亿,0至14岁人口组占比为14.61%;15至64岁人口组占比为68.92%。据此计算,2030年总抚养比为45.1%,较2011年的总抚养比34.4%上升10.7个百分点。
挑战三:资源环境恶化带来挑战。资源环境恶化突出表现在资源短缺、环境污染压力加大上,资源短缺、环境治污都会加大经济发展的成本。先行发达国家在高速推进工业化城镇化时大多只有几百万或几千万人口,且可以通过殖民掠夺来满足资源能源需求。而中国拥有近14亿人口(比先行发达国家的人口总和还多),正处于高速工业化城镇化过程中,需要消耗大量资源能源,且不能靠殖民掠夺,必须通过国际市场去购买,故资源短缺带来的国际资源能源市场的波动都会对中国的经济发展产生很大的影响。而且,国内比较容易开采的矿产大多开采得差不多了,越往后开采成本越高,价格要进一步上涨。同时,环境污染治理的压力也越来越大。2008年中国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已居全球第一,到2020年前后全球30%左右的碳排放量都可能由中国贡献,届时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国际压力。中国推进低碳发展面临几个特殊挑战:正处于工业化城镇化快速推进阶段,属高碳排放阶段;资源禀赋结构是“多煤、缺油、少气”的高碳结构;在国际分工体系中处于高碳的加工制造环节;粗放发展模式具有一定的“锁定效应”。
挑战四:经济增速换挡带来挑战。经济增速换挡与经济周期性波动不同:经济周期性波动是经济增速下来了还可以再返回原来的高度,而经济增速换挡则下来了就不能再返回原来的高度,由此带来的挑战远大于周期性波动带来的挑战。2010年一季度GDP增速曾达到12.1%的高度,自2010年二季度以来,中国经济增速持续下行,直至2015年二季度的7%,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经济底部还未探明,继续下行的可能性很大。这种趋势显然已不能完全用周期性波动来解释,而是属于由原来的高速增长向中高速增长换挡。经济增速换挡会带来一系列挑战:经济结构必须调整,部分行业萎缩,部分企业面临破产;市场需求减少,订单减少;就业岗位减少;财政增收困难;金融风险加大等。
挑战五:经济结构调整带来挑战。在市场经济制度下,经济结构变化本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但在中国政府主导经济发展的体制下,经济结构部分被扭曲了,如经济增长动力结构过分依靠 “三驾马车”,产业结构过度依赖对GDP贡献较大的工业,区域结构过分偏重沿海发达地区,生产要素投入结构过度偏重劳动力、土地、资源等一般性要素,财富分配结构偏重国富等,由此带来了一系列问题,到了必须调整的时候了。同时,随着经济增速换挡、国际竞争压力加大,经济结构调整也是势在必行。但经济结构调整并非易事,历史上日本和拉美都经历过这种调整,但因没调整好而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或“高收入陷阱”。我们现在也面临这种挑战,如:随着“三驾马车”效力减弱,须依靠制度变革、结构优化、要素升级“三大发动机”,但后者启动需要假以时日;产业结构调整需要淘汰落后产能,但淘汰落后产能是有成本和代价的;生产要素投入结构调整则面临着人才、技术等高级要素相对稀缺的挑战。
挑战六:前期刺激政策的消化带来挑战。2008年国际经济危机爆发以后,我们推出了四万亿投资等刺激政策,这对当时的保增长起到了明显的作用,但由于退出不太及时,也带来了产能进一步过剩、债务负担加重、资产价格泡沫增加等副作用和后遗症,以至于近年来不得不逐步消化前期刺激政策带来的影响。但刺激政策上去容易下来难,因为经济已对刺激政策形成了依赖。刺激政策的退出需要高超的技巧,需要把握好度:退快了退多了,经济就可能稳不住,且容易引发系统性风险;退慢了退少了,则经济风险会继续累积,且延迟经济改革和结构调整。如何处理好其中的平衡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2014年中国人均GDP约为7485美元,已进入中等收入阶段。根据国际经验,在中等收入阶段,社会转型的压力明显加大,因为在此阶段贫富差距容易扩大、社会容易失范、公平诉求超过效率诉求、经济发展的社会成本增加等。近年来,中国已明显感受到这方面压力的加大。要缓解社会转型压力,一方面要通过针对社会公平的改革,理顺各主体之间的责权利关系,公平分配权利;另一方面要拿出大量的真金白银来大力发展养老、医疗、住房、教育等社会事业。但随着经济增速的换挡,经济的持续下行,政府财政收支缺口加大,债务负担加重,许多地方政府无力承担越来越重的社会事业支出责任。如何在经济增速换挡时期维护好社会稳定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挑战八:改革难度增加带来挑战。经济发展必须依赖改革,但中国改革已进入“深水区”,进入到了不得不“动奶酪”的阶段,进入到全面改革的新时期。新时期的改革难度大大增加,原因:一是改革对象更复杂了,不仅要继续改革尚未改完的计划经济体制,还要改革过去改革过程中形成的“过渡型扭曲体制”;二是改革协调难度增加了,不仅要协调经济改革内部的各项改革,而且要协调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党建“六位一体”的改革;三是改革的阻力增加了,改革到了必须动既得利益集团奶酪的时候了,会遇到极大的阻力;四是观念障碍增加了,很多人将贫富差距拉大、腐败严重等归结为市场化改革,因而对部分改革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