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人怀疑美国是不是一个一切皆有可能的国度……那么今晚,你将得到答案。”2008年11月4日,奥巴马(Barack Obama)历史性当选总统后的这段动情演说尚且言犹在耳,但又一场“皆有可能”的大选已悄然而至。2016年11月8日,曾经选出首位非洲裔总统的美国选民将有机会决定未来四年的白宫新主人,而这一次或许是破纪录的女性、拉美裔,甚至是个“政治票友”。
虽然2016年大选周期正式起跑还要等到2-月1日的艾奥瓦州(Iowa)首场初选,但所谓的“隐形”选战早已拉开了大幕。包括政治不正确的特朗普(Donald Trump)、茶党克鲁兹(Ted Cruz)、希拉里(Hillary Clinton)拉锯桑德斯(Bernie Sanders)等精彩桥段足以确保了本次选举的高关注度与打破历史天花板的指标意义。而民主共和两党在峰值时各自5位和17位参选人展开混战的空前激烈场面,也大大提升了此次选战的不确定性。按照普遍预期,由于希拉里的绝对优势,民主党初选将在3月初终结,在该时间点之后进行初选的各州将别无选择,只能为希拉里背书。但她在过去半年多的“卡位战”中也并未全无障碍,甚至遭遇来自两个方向的严重阻力。其一,代表平民主义立场甚至是反精英立场的桑德斯一度在新罕布什尔(New Hampshire)和艾奥瓦(Iowa)两州的民调中反超希拉里,迫使偏向中间温和派的前第一夫人不得不重新调整劳工政策、澄清与华尔街等大财团的密切关联,以期促成党内整合。其二,希拉里叱咤华府20年的经历当中难免会被挖掘出某些足以大做文章的把柄,比如近来有所缓解但隐患未除的“邮件门”,或者尚且处于矛盾积蓄期的克林顿基金会海外捐款问题,等等。在这些议题上,希拉里最大的对手其实是过去的自己。
比较之下,如今的共和党初选战场虽只剩下14位参选人,且最终获得提名者应当会从特朗普、本·卡森(Ben Carson)、马尔科·卢比奥(Marco Rubio)、克鲁兹,甚至是杰布·布什(Jeb Bush)等4到6个人选中产生,但民怨的宣泄始终占据着选举的主线,令所谓“建制派”的专业和经验毫无用武之地。自金融危机以来,特别是在2012-年的总统初选当中,共和党阵营就多次浮现出鲜明的反建制倾向,相对经验丰富且最有可能当选的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是在被4位参选人轮番反超后才如愿拿下提名的。但自今年7月20日以来,特朗普长期盘踞民调榜首,其口无遮拦的痞气反而成了吸引选民的制胜法宝,甚至可以将媒体的纠错批评转化为来自“精英”的无端指责。这也是多次“政治不正确”的言论无法在根本上消减特朗普民调优势的原因所在。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因显赫家族而被一度看好的杰布·布什基本上有可能已经错过了获得提名、代表共和党角逐白宫的最佳机会。即便今年上半年其在全国性民调中领先之时,杰布在艾奥瓦和新罕布什尔两个关键初选州也无法完胜,究其原因是其并不符合宗教保守主义审美的意识形态以及并不特别出众的执政经验。甚至,在反恐议题可能延烧至初选初期的前瞻下,杰布无疑会背负小布什反恐战争失败、打翻中东“潘多拉魔盒”的骂名,大幅度丧失了社会信任。
民主党入主:保卫奥巴马执政遗产
即便共和党初选因特朗普的搅局而显得颇为凌乱,但在两党对决的模拟民调中,希拉里和几位民调排名靠前的共和党参选人之间的胜负尚不笃定。换言之,由于两党各自背后的重大固定基本盘,即便是共和党遴选出特朗普这样的“政治票友”,希拉里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虽然最终的选举结果要到2016年11月8日晚上才能揭晓,但种种历史经验正在帮我们擦亮预测选情的水晶球。比如,由于经济向好,在任总统所在的党派更具胜算。如今按照50个州加上哥伦比亚特区的538张选民票逐一估算的话,民主党的提名人在静态上胜算更大,即便是提名桑德斯也是如此。需要强调的是,多亏了比希拉里还要大6岁的桑德斯的映衬,68岁的女参选人才在初选中活力四射,但在大选中特别是如果面对比她女儿切尔西只年长9岁的卢比奥的挑战的话,就是完全另一个剧本了。白宫角逐是在两代人之间展开的故事,如2008年47岁的奥巴马对阵72-岁的麦凯恩(John McCain)或者2000年46岁的克林顿对决68岁的老布什,皆以“一代新人换旧人”落幕。如此看来,希拉里的当选压力并不算小。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在竞选中的希拉里尽可能地与奥巴马保持距离,甚至在TPP、打击“伊斯兰国”等重大议题上进行大刀阔斧的切割,但只要入主白宫,就会延续奥巴马任内的内外政策,比如捍卫1990年代未获成功、奥巴马政府竭力实现的全民医改,再如4年国务卿任内参与推进的亚太再平衡战略,等等。在国会两院共和党多数不会在2016年选举中发生逆转的预期之下,2017年之后民主党白宫与共和党国会的对峙与恶斗程度将限制着希拉里的施展空间。
共和党入主:医保逆转,布阵中东
硬币的另一面即共和党入主白宫的情形,届时将与本党主导的国会组成时隔6年之后的新一届“一致政府”。届时,共和党所推进的内外主张将更为容易得以批准,加以实施。在共和党主导下,即便奥巴马医改无法在联邦立法意义上被推翻,也会在具体落实环节上迎来重大阻碍。而奥巴马政府目前推进的移民改革、清洁能源、削减国防预算等举措或尽皆陷入逆转.在外交事务上,共和党即便在亚太战略上与民主党存在一定共识而并不会大幅度转向,但在主观上会将战略资源再次分配给中东地区,特别是会重新审视伊朗核协议、修复美以关系、深度参与打击“伊斯兰国”等等。如此地缘战略偏好在客观上势必会弱化美国在亚太的影响力。
无论2017年之后的华府氛围如何,奥巴马任期的最后一年将受限于选举政治的节奏。明年2-月选战正式打响后,美国政坛的聚光灯将逐步转移到呼之欲出的两党总统候选人身上,“看守”总统奥巴马得以调动的政治资源随之锐减。作为加厚执政遗产的两大着力点,TPP 和气候变化都将被卷入选举政治的漩涡当中。前者在初选的压力下要得到国会两院批准可谓难上加难,后者则会引发共和党特别是能源产业利益的反戈一击。
按照美国著名历史学家小阿瑟·施莱辛格(Arthur M. Schlesinger Jr.)的理论,2016年很可能是下一个政治周期的开端,它是以温和保守化为底色的。基于历史的判断基本与目前选情的走向呼应,本次大选之后的美国政治与内外政策将不会朝着更为自由派的方向前行,甚至可能持续保守化。换言之,即便是希拉里上台,她所面对的政治生态也与8年前奥巴马所面对的顺境存在天壤之别,很可能成为一任守成总统。反观共和党,一旦由卢比奥等年轻新世代登顶,美国内政外交将大规模洗牌,为整个世界送上大开眼界的戏码。
注:
本文2015年12月14日发表于《周末画报》,《选·美 iAmElection》授权爱思想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