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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从摩洛哥到伊拉克:打击IS仅靠刀剑就够吗?

“例外”的摩洛哥

阿拉伯小国摩洛哥坐落于非洲西北角,西濒大西洋,它的安静与祥和,同阿拉伯世界的其他国家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中东剧变以来,民主化转型在阿拉伯国家的普遍失败,再次印证了学界关于“阿拉伯例外论”的提法。

摩洛哥虽在剧变伊始也曾面临动荡风波,但王室快速有效的应对措施最终使其"有惊无险"地度过危机,成为“阿拉伯例外论”中的“例外”。

持续关注摩洛哥的人会发现,宁静的小国未必真的宁静,“圣战萨拉菲”组织成员不断被逮捕的新闻已经见惯不怪。

据伦敦大学国王学院极端化与政治暴力国际研究中心(ICSR)2015年1月的统计,赴叙利亚与伊拉克境内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参战的摩洛哥人已达1500人,并且这一数字还在不断上升。

可见,这个主流视野之外的边陲小国与阿拉伯世界东部的事态发展息息相关。

近期,总部位于卡塔尔多哈的阿拉伯政策研究中心(ACRPS)发布了一份名为《2015年阿拉伯指数调查》的报告,其中就阿拉伯舆论对IS持有的立场,选取了1500名摩洛哥公民进行采访调查,结果显示8%的人表示支持IS,其中5%为支持,3%为非常支持。

在对受访人群的性别、年龄、职业、家庭背景等因素进行分析后发现,与一般社会学调查相一致,教育水平与生存状况是决定摩洛哥民众立场的基本动因——对IS持支持态度的人往往受教育程度低,收入低,生活较为艰辛。

与在其他阿拉伯国家的调查结果不同的是,摩洛哥的IS支持者中,有很大一部分却并不笃信IS所信奉的许多教条。

例如,在“宗教属于个人事务,应当与公共生活相分离”的问题上,支持者中仅有10%对此表示同意;再如关于“银行有权借贷收息”的问题,9%的IS支持者都对此表示赞同;关于“政教分离”的问题,支持“政教分离”者中有8%的人表示支持IS,而反对“政教分离”的人中,则有7%的人表示支持IS。在宗教信仰方面,认为自己对宗教“很虔诚”的人中,只有9%支持“IS;而认为自己对宗教“不虔诚”的人中,支持IS者达到了8%。

关于IS的成功动因,在摩洛哥的结果显示:其中29.2%取决于其在战场上的实际战况,成为阿拉伯国家中此项指数排名最高的国家;“笃信伊斯兰教义”则被舆论排到了第四位,但在埃及、毛里塔尼亚、黎巴嫩、苏丹等国,这一因素却被排在了第一位。

对此,笔者在与阿布杜·马吉德·杰哈德教授(摩洛哥哈桑二世大学哲学系)的访谈中了解到,在2003至2007年的调查中,摩洛哥人对“基地组织”的支持率曾一度达到45%。

“相较而言,当下的IS更为强大暴力,但摩洛哥人对“圣战萨拉菲”组织的支持率确实有所下降,这与中东剧变后国家的去激进化政策有很大关系”,但8%的数据依旧不容乐观。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摩洛哥的舆论是智慧的,报告中看似矛盾的数据,恰恰说明摩洛哥人普遍将IS看作为一种政治现象,而非一个宗教或其它意识形态。这是维护摩洛哥稳定不可或缺的一个因素。”

此外,接受访谈的摩洛哥人文研究中心教授穆赫塔尔·本阿卜杜拉维还表示,“IS是一个全新的政治现象,除‘圣战者’外,还囊括了前复兴党人、左翼人士、苏菲教团和不少西方国家被边缘化的群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复杂的混合体。”

苏菲派的索求

把视野转向阿拉伯世界的东部,IS的大本营伊拉克与叙利亚,引人深思的现象同样也在出现。

因注重个人感悟与自我修行的苏菲主义教团(伊斯兰教苏菲派常设性的诸多兄弟会团体的通译),素来被西方学界看作是伊斯兰教中最温和的力量,却也有与IS过从甚密之嫌。

以摩苏尔、基尔库克、提克里特等地为中心的伊拉克纳克沙邦苏菲主义教团,于2006年底组建了由伊扎特·易卜拉欣·杜里——前萨达姆政权二号人物、前复兴党副总书记和革命指挥委员会副主席领导的武装力量“纳克沙邦道路战士”,以此来抵抗从2003年以来发动反恐战争入侵伊拉克的美国军队和随之不断壮大的什叶派力量。

早在2014年6月IS正式宣布“建国”前,这支苏菲主义武装力量就与包括IS在内的伊拉克多股“圣战萨拉菲”组织势力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并在作战上相互配合,提供便利。

“纳克沙邦道路战士”还多次以IS的名义对美国军队及马利基政府安全部队进行军事袭击。

在2014年7月12日的一段录音中,“纳克沙邦道路战士”领导人杜里甚至将IS在尼尼微省、萨拉赫丁省与摩苏尔取得的军事胜利称为“自阿拉伯帝国扩张以来伊拉克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之一”。

此消息一出,引得西方舆论哗然,有西方学者就此撰文称,连伊斯兰教中最为温和保守的力量都向恐怖主义势力IS拱手称臣。

然而有趣的是,在IS所属的“圣战萨拉菲”组织看来,苏菲派与什叶派同为伊斯兰教的异端,属于叛教者的队列,应当对其发动圣战、赶尽杀绝,但作为国际关系中例外论的中东终究造就了“伊拉克例外论”。

可好景不长,这两股势力,却在IS宣布“建国”后几个月内兄弟阋墙、倒戈相向,最终在基尔库克西部爆发武装冲突,造成17人死亡。

据称,随着IS前领导人阿布·艾尤布·马斯里和阿布·奥马尔·巴格达迪等人死于美军空袭,少壮派领导人上台,叙利亚危机后不断壮大的IS要求伊拉克境内的各派圣战武装上缴武器,宣誓效忠,接受其统一的管理。

杜里的拒绝导致了矛盾激化,成了武装冲突的导火索。作为报复,IS于2014年炸毁了摩苏尔与泰勒阿费尔的多座苏菲派清真寺。

对于“纳克沙邦道路战士”而言,所谓的加入IS只不过是两派基于现实利益结成的松散政治联盟,而与信仰无关。在打击美军与什叶派的问题上,二者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并互相视对方为值得合作与利用的力量。

但从目标上来看,IS意欲打破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赛克斯-皮科协定》所划分的民族国家版图,建立以逊尼派阿拉伯穆斯林为核心的哈里发国家。

这与有着浓厚复兴党背景的“纳克沙邦道路战士”,以收复伊拉克领土、打压什叶派问鼎政权为核心目标有着本质的区别。

更有消息称,杜里与极端恐怖势力的合作不过只是其打压政敌的一个手段,有着大量前复兴党人效忠的IS当然地成为了他合作的首选。

更为有趣的是,随着美国从伊拉克撤军及克里斯玛型领导人杜里的去世,脆弱的联盟难以为继。

2015年12月15日,“纳克沙邦道路战士”最终宣布加入以美国中东地区盟友沙特为领导的反恐联盟,以证明其作为合法抵抗运动的非恐怖属性,并同时获得沙特的资金支持。

IS再思考

叙利亚危机的发酵与随之崛起的IS,给整个中东地区乃至全世界都构成了全新的威胁与挑战,奉伊斯兰之名,悖伊斯兰之实的恐怖主义成为中东乱局里的一大特色。

2015年11月,有着“法国9.11”之称的“巴黎暴恐事件”,一时间将IS推到了公众的视野面前,大量的相关评论与分析也如雨后春笋般发出。

但令人担忧的是,在网络媒体的推动下,公众关于伊斯兰教与中东的认识,似乎是共识未被凝聚,而分歧却在剧增。

从阿拉伯世界最西部稳定平和的摩洛哥,到东部动荡不安的伊拉克,看似矛盾的舆情结果与苏菲主义武装立场上的摇摆不定,启示我们在看待IS问题时应当小心审慎,且有所调整。

比如,对如何IS定叛。定叛作为“圣战萨拉菲”组织思想意识形态中的一个重要概念,顾名思义,指的是判定其为伊斯兰教的叛教者,本质上是宗教裁判权。

借用此概念的字面意义来描述当下舆论对IS的认识,则可以主要归纳为定叛不足与过度定叛两种类型:

前者主要表现为将IS现象与伊斯兰教本身完全相等,而并未认识到IS背离伊斯兰教的本意,伊斯兰教作为政治话语被极端恐怖势力所利用的实质。

后者则有过度洗白之嫌,将作为伊斯兰现象的IS与伊斯兰教彻底撇清关系,却依旧是对前一种认识进行的原教旨确信。

无论是哪一种认识,对于我们客观全面的认识IS都构成了阻碍。

事实上,无论是西部摩洛哥的舆情结果,还是东部伊拉克的苏菲现象,伴随IS出现的乱象图景向我们揭露的是IS崛起背后成因的多元与复杂,是用单一维度、高度立场化、意识形态化地理解此问题的不恰当性及可能随之加剧的社会共识的破裂。

对此,哈桑二世大学研究伊斯兰思潮的阿布杜·巴尔加齐兹教授说的非常透彻:

“如果伊斯兰理性思想中求知、开放与包容的成分经历了如此尖锐的倒退,穆斯林血泊中出现的是暴力、极端、定叛与圣战现象,从而引起巨大的恐慌,以毁灭与荒漠化威胁着阿拉伯世界政治与社会的长治久安,那么学术求真的理念就要求我们在看待圣战伊斯兰现象的时候少一些价值判断,多一些对这一现象的社会学分析。”

最新的消息是,今年2月5日,联合国发布的一份报告中显示:截至2015年12月中旬,全球据信已有34个武装组织对IS宣布效忠。

抗击IS,不再仅是一场刀剑之争,更是一场观念之战,如何转变视野,促进社会共识,实现有效打击,将是国际社会面临的重大考验。

叙利亚诗人、思想家阿多尼斯的诗句或许更为简要而有力:“以天空的名义屠杀大地,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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