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是有记录以来,世界恐怖主义活动最为积极、造成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年。2015年虽发生了更多的重大恐怖事件,尤其是法国巴黎恐怖袭击案和俄罗斯航班被炸案,但总体恐怖主义形势相比2014年反而有所缓和。这表明在国际社会强化打击之下,国际恐怖主义虽然看似猖獗,但活动空间和能力已受到很大制约。恐怖主义威胁虽仍严峻,但国际社会并非无应对之策,关键是看各大国未来的反恐意愿与合作精神。
世界恐怖主义形势
2015年,世界恐怖主义形势总体严峻。造成20人以上死亡的重大恐怖事件至少发生了84起,其中上半年39起,下半年45起。这导致至少在新闻宣传与公共舆论等方面,世界恐怖主义呈现出不断恶化的趋势。
恐怖活动的地区分布非常广泛。首先,伊拉克、叙利亚、尼日利亚、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等国仍然是世界恐怖活动的重灾区。尤其是尼日利亚,近年来安全形势迅速恶化。据不完全统计,2015年世界各国共发生60人以上死亡的特大型恐怖事件至少21起,其中仅尼日利亚就有9起。其中特别受关注的为1月3—7日发生在尼日利亚北部的恐怖事件。由极端组织博科圣地发动的这次恐怖事件造成至少100多人死亡,近2000人失踪,很多失踪者被认为事实上已经死亡。在特大型恐怖活动方面,伊拉克排第二位,2015年至少发生3起,主要为自杀式爆炸和汽车炸弹案件。土耳其居第三位,2015年共发生2起,一起发生在安卡拉,一起发生在土耳其和叙利亚边界地区,有针对土耳其的明显意图。其次,菲律宾、也门、埃及、法国、肯尼亚和索马里等国,也发生过特大型恐怖事件。尤其是也门,胡塞反叛武装不仅攻下首都萨那,还攻占了总统会,使也门沦陷于更剧烈的动荡之中。此举将伊斯兰国等恐怖主义势力、沙特等逊尼派国家的武装力量引了进来,也门因此陷入国际性的战乱状态之中。另外,发达国家面临的恐怖主义威胁也显著上升。不仅法国、俄罗斯等遭遇中东恐怖主义的直接威胁,遥远的美国本土也难幸免。本土恐怖分子与外来恐怖主义势力相结合,让各国防不胜防。
从根源来看,宗教极端主义仍然是世界恐怖主义的主要根源。首先,伊斯兰极端组织从事了最多的重大恐怖活动。2015年,活动最为积极的恐怖组织,多数为宗教极端型恐怖组织;多数恐怖事件尤其是重大恐怖事件也主要发生在不同宗教群体之间或不同教派之间。尼日利亚的博科圣地,主要目标就是反对西方文化,想建立一个“纯洁”的宗教教法国家。4月1日,索马里青年党袭击了肯尼亚加里萨大学,处决了至少147名学生。在处决行动之前,索马里青年党甚至还进行宗教身份识别,有意识袭击非穆斯林学生。伊拉克、也门和巴基斯坦的重大恐怖事件,多数发生于逊尼派与什叶派穆斯林之间。伊斯兰国针对俄罗斯和法国的恐怖袭击事件,则主要针对两国的反恐怖政策以及相关宗教政策。其次,伊斯兰极端主义活动仍居高位。据不完全统计,2015年世界各国共发生伊斯兰极端主义活动2814起,造成26841人死亡、25838人受伤,分别比2014年下降3.3%、16.1%和6.1%,为2010年以来的首次下降,但居2001年以来第二高位,仍然是世界恐怖主义的主要组成部分。
从恐怖活动的激烈程度来看,尼日利亚博科圣地和伊斯兰国是2015年活动最为积极也是最为剧烈的恐怖组织。博科圣地从事的恐怖事件量不是最多的,但多为重大恐怖事件。2015年,博科圣地制造60人以上死亡的特大型恐怖事件就达9起,占世界总量的43%。但是博科圣地基本只在尼日利亚活动,目标主要为本国的非穆斯林群体,对国际社会的影响不大。伊斯兰国则居第二位,制造了至少7起60人以上死亡的特大恐怖事件。索马里青年党也非常积极,仅特大恐怖事件就实施了2起,居世界第三位,其中一起还为在肯尼亚的跨境恐怖活动。
从发展方向来看,恐怖活动出现再度国际化、全球化趋势。2014年6月极端恐怖组织“伊斯兰国”的首领巴格达迪正式宣布建立哈里发政权以后,曾掀起一股力量积聚的高潮,平均每月有1000多名外国战士来到伊拉克和叙利亚,成为“伊斯兰国”的圣战士。但2015年以来,尤其是俄罗斯加入叙利亚反恐阵营、美国和法国等国加强打击力度以后,“伊斯兰国”面临的国际压力上升,恐怖主义资源也逐渐不足以支撑其庞大的需求。在此情况下,“伊斯兰国”在中东积聚力量的阶段结束,开始向地区以外扩散,推动组织成员回到自己的祖国,加快了国际化和全球化的进程。“伊斯兰国”对世界各国的恐怖主义威胁也不再仅仅停留在理念和宣传领域,而进入实质性恐怖活动阶段。2015年“伊斯兰国”制造了7次特大型恐怖事件,分别发生在或针对伊拉克、叙利亚、土耳其、也门、埃及、法国和俄罗斯等国,目标广泛,国际政治影响显著。
“伊斯兰国”等从事的一些特大恐怖活动还具有典型性特征。10月31日在埃及发生的俄罗斯客机坠毁事件造成224人死亡,11月17日俄联邦安全部门证实,坠毁的客机上载有爆炸装置,此前“伊斯兰国”已经发布相关视频声称是他们击落了客机;11月13日“伊斯兰国”制造的巴黎恐怖袭击案造成至少137人死亡,是继2008年11月印度孟买恐怖袭击案后最重大的都市恐怖袭击案。另外,“伊斯兰国”成员也在美国等实施了恐怖活动。在伊斯兰国的示范或压力之下,基地网络、博科圣地和索马里青年党等也频繁从事恐怖活动,以扩大影响、竞争恐怖主义资源。国际恐怖主义势力在恐怖活动能力、组织水平和意愿上,都上升到新的高度。
恐怖主义形势严峻的主要原因
当前恐怖主义形势严峻的主要原因很多,主要是大国间政治矛盾给国际恐怖主义势力可乘之机、世界经济形势不良恶化了相关国家的治理能力,以及从长期来看,中东等地区人的需求与资源供给之间的巨大差距。例如,中东安全局势长期依赖外来力量维护,中东经济和社会治理长期是“以油补水”。现在这两个方面都出现问题,恐怖主义形势恶化仅仅是一个表象。
从长远原因来看,生态压力即人与资源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是世界恐怖主义形势恶化的主要根源。世界上恐怖主义威胁严重的国家和国家内部恐怖主义威胁严重的地区,往往自然资源的压力都很大。叙利亚连续多年干旱,大量农民被迫进城“被城镇化”,但难以在城镇谋生。大量无工作、无稳定收入也无家庭的年轻人成为新的城镇边缘群体,是社会不稳定的主要因素,也成为恐怖主义势力的天然后备力量。
从中期原因来看,世界经济形势不良是主要背景性因素。世界经济形势连续多年恶化,石油等大宗商品价格剧降,使很多中东石油出口国面临严峻的财政困难。2015年,沙特财政收入为1580亿美元,开支为2600亿美元,赤字约1000亿美元。更严重的是,预计2016年,沙特的财政收入将减少到1371亿美元。这不仅会影响沙特等石油出口国的社会治理模式与能力,也会影响石油出口国传统上对非石油出口国的援助,因此具有广泛的地区性安全意义。同时,在治理能力下降的情况下,相关国家对教派冲突等的敏感程度上升,更易于发生或卷入冲突与危机。
国际政治竞争形势加剧使国际恐怖主义势力有机可乘。当前世界恐怖主义形势最恶劣的地区为南亚、中东和北非,几乎都是国际政治斗争和教派矛盾的牺牲品。美国等西方国家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利比亚等国的战而不决、胜而不治,是当前世界恐怖主义形势严峻的重要根源。美国与俄罗斯等大国在叙利亚问题上的较量,使叙利亚危机久拖不决,影响不断放大,是导致当前中东恐怖主义形势严峻的主要原因。同时,不同教派势力在叙利亚、伊拉克和也门等国的争夺,也使相关国家陷入难解的恐怖主义困局之中。
反恐怖主义形势
2015年,恐怖主义与反恐怖主义势力之间斗争激烈。随着伊斯兰国势力的不断扩张以及对世界威胁的上升,各国加强了打击伊斯兰国的力度。伊斯兰国则激烈反击,针锋相对,制造了一系列重大恐怖事件,还主动介入也门等国家的教派冲突之中。
各国普遍加强了反恐怖力量。美国强化了在中东的反恐怖措施,不仅派出战机和无人机,派出特种部队培养相关国家的武装力量,甚至还参与反恐怖活动。法国在巴黎恐怖袭击案发生以后,也直接参与派出航空母舰进入中东地区,打击伊斯兰国等恐怖组织。俄罗斯则直接出兵叙利亚,帮助叙利亚政府打击伊斯兰国等恐怖武装组织。中国虽然没有直接介入中东反恐怖事务,但也在国际多边舞台配合相关国家的反恐怖行动,在联合国协助通过了相关决议和声明。并且,中国还通过了第一部《反恐怖法》,加强了国内反恐怖机制以及与国际反恐怖力量对接的能力。
但是,各国虽强化了反恐怖力量,但心态复杂,利益动机不一甚至时有矛盾冲突。一是有些国家既怕“伊斯兰国”坐大,但又怕在打击下它四处扩散,妨碍自己把恐怖主义威胁约束在中东地区的战略布局。二是反恐怖主义势力内部的竞争与合作同时上升,反恐怖需求与地缘政治利益斗争对立统一。一些恐怖极端组织的教派背景或国际政治背景,往往与特定利益群体相关联。“一个人眼中的恐怖分子,是另外一个人眼中的自由战士”这一冷战思维重新占据重要地位,直接导致俄罗斯、美国、土耳其等相关国家反恐怖行为之间的敌对与斗争。俄罗斯和美国是打击“伊斯兰国”的主要国家,但两国的目标和地域有很大不同。俄罗斯主要打击在叙利亚的“伊斯兰国”组织,并兼顾打击其他反政府武装。美国则主要打击在伊拉克的“伊斯兰国”组织,并试图保护在叙利亚的“温和反政府武装组织”。美俄两国虽在打击“伊斯兰国”问题上有共识,但是在具体的目标选择上有区别,在如何对待其他武装组织方面则有冲突。很多中东国家则置反恐怖利益于教派利益之后,有选择地从事反恐怖活动。有些国家的身份则非常复杂,既从事反恐怖活动,本身又与恐怖主义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既“反恐”又打“反恐牌”。恐怖主义这种“缝隙中求生存的力量”也随着国际政治缝隙的变化而变化。
小结
总体来看,在2015年,恐怖主义阵营与反恐怖阵营同时出现分裂现象,全球化、地方化和多元化并存,世界恐怖主义和反恐怖形势更加复杂。在未来,世界恐怖主义将出现以下趋势:一是恐怖主义将再度出现碎片化趋势。如果美国、俄罗斯等国保持现有的打击力度,伊斯兰国将难以维持现有的准国家状态,其成员将向世界各地回流,其对附属组织的吸引力和控制能力也将随之下降。二是恐怖主义威胁与其他问题之间的关联度将会上升。中东安全危机已导致通向欧洲的难民潮。如果国际恐怖主义力量与难民潮同向流动,将使难民、移民等国际问题更加复杂,并将加剧难民接受国家的内部分歧。三是一些国家的经济困难将会滋生更多的社会动荡与恐怖主义威胁,尤其是一些中东产油国将在新的年度面临更加严峻的安全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