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个角度来看2016年的菲律宾总统大选都是一个转折点。罗德里戈·杜特尔特，一名缺乏全国曝光度和名流地位的地方市长，在选举中赢得了令人信服的胜利。杜特尔特关于南海僵局的特朗普式论调已经在该国的东盟邻国中引发了相当的担忧：该国会如何处理仲裁庭对菲律宾诉中国案之裁决的余波呢，到2017年1月该国轮值东盟主席国时又会采取什么新姿态呢？
菲律宾总统选举是1986年宪法规定的单轮差额选举制。赢得单轮最高票数者胜选。自从1992年在1986年宪法下首次进行总统选举以来，由于地方投票模式的高度倾向于本地的参选人，对差额选举的候选人来说获得过半的多数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任何取得超过三分之一票数的候选人都能被认为是已经获得了人民的授权。
在本次选举中，杜特尔特在超过80%的高选民投票率中获得了超过38.5%的选票。所有的总统竞选对手都在投票的第二天宣布承认失败，这是菲律宾历史上的新纪录。
许多分析家把杜特尔特的当选归因于菲律宾选民对犯罪和毒品泛滥的普遍担忧，还有一个原因是对卸任总统阿基诺三世的经济成果分配不均感到不满。官方统计称吸毒者数量占菲律宾总人口的1%，但民间广泛认为这个数据是官方在欲盖弥彰，而杜特尔特成功地把辖区达沃市从号称菲律宾谋杀之都转变成全国最安全的城市之一。这一点激发了菲律宾人的愿景。
杜特尔特提出的法外处决手段被视为领导人果断阻止犯罪的有效行动，而非对人权的侵犯。阿基诺三世总统过去五年掌权时，年均经济增长率达到6.3%，但超过20%的菲律宾人仍然生活在贫困中。马尼拉的轨道交通系统服务也时常崩溃。此外，台风“海燕”后重建塔克洛班市的失败也增加了人们对阿基诺政府无能的印象。
1998年时任副总统兼娱乐业英雄埃斯特拉达当选总统，与之不同，杜特尔特从不是全国性的知名人物或者引人瞩目的演说家。当去年他决定参选总统时，他已经70岁高龄，早已不是选民通常认为有魅力的年龄。但是，根除犯罪和腐败的口号助杜特尔特登上宝座。杜特尔特是那种久经考验的地方官员，并且比外界观察家想象的还要更懂选民的心理。他能敏锐地察觉到选民的期望，他也多半会试图沿着这两个方向去推行他的政策。
1986年人民革命后，菲律宾政治就变得动荡不定。1986年后的五任总统——科拉松·阿基诺（1986—1992）、菲德尔·拉莫斯（1992—1998）、约瑟夫·埃斯特拉达（1998—2001）、格洛丽亚·阿罗约（2001—2010）、贝尼尼奥·阿基诺三世（2010—2016）——中，只有阿基诺三世在任期最后一年保持受欢迎度。其他所有总统都在就任后两三年内失去多数公众支持，又被不合作的国会削弱权力。
即便一位总统不经改选就能任满六年任期，三年一次地方政府和国会选举周期使得总统在任期内时刻保持支持率十分重要。更不用说第二次人民革命在2001年1月把埃斯特拉达总统赶下了台，当时他还在任期中。
杜特尔特的公职生涯始于1977年担任达沃市的检察官。达沃是菲律宾南部最大的城市，也是马尼拉城和宿务城之后的全国第三大城市。他在1988年第一次当选达沃市市长并在1988年至2016年间七次担任该市市长。这其中，宪法规定的地方市长三连任限制，分别在1998年和2010年打断杜特尔特的市长连任。在1988年至1998年连任三次市长后杜特尔特当选过一任任期三年的国会议员，之后又在2001年至2010年重新当任达沃市长。
这之后从2010年到2013年作为他女儿的副手当选该市副市长，此后在2013年至2016年又重返市长一职。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政治履历反映了菲律宾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家族政治。有舆论担心他长年和地方政府的联系会使他在经济和外交事务等重要议题上分心。
中国在南海争端上的姿态益发清晰，中国对双边磋商的呼吁和杜特尔特在很多场合的公开声明很相似。
猜测杜特尔特未来在南海争端中的态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大选期间，他在这个议题上“先后表达过的立场是矛盾的”。有段时间他说过他会开水上摩托登陆争议岛礁，还要给岛礁插上菲律宾国旗。但在其它很多场合，他又响应过中国的双边谈判和“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倡议。我们还是有理由能相信他的南海政策至少对双边谈判是持开放态度的。
（1）杜特尔特早期对菲律宾阿基诺政府提请针对中国之诉讼案表达过担忧。作为一名专业律师，他公开声明“我与中国有相似立场，我不相信能通过国际裁庭解决冲突”，这不应被仅仅视作竞选言论。领土争端中的实用主义姿态往往是解决僵局最有效的方式。我们理当记住他在达沃市当市长时就以各方面的实用主义出名。
（2）五名总统候选人中，他对南海问题持最开放的姿态又能脱颖而出，说明他回应中国双边谈判的立场是享有广泛的公众支持的。大多数关于边境问题的国际谈判都是因为国内民族主义冲击而非对方不妥协才陷入僵局的。
（3）他的资深顾问，前总统菲德尔·拉莫斯，是1986年后对国际事务最有经验的菲律宾总统。此公对国际事务的态度更接近于现实主义学派而更少拘泥于法条或理想主义。现实主义学派往往倾向于对解决争端采取实用主义的双边举措。
（4）中国在南海争端上的姿态益发清晰，中国对双边磋商的呼吁和杜特尔特在很多场合的公开声明很相似。不管怎么说，双方心里想到一处去应当会促进谈判的开始。
当然，我们不能忽视目前南海僵局的地区和全球维度。
美国态度在中菲关系中扮演着关键角色。许多历史学家都把菲律宾看作太平洋(601099,股吧)国家而非亚洲国家，与它的东盟伙伴所不同的是，菲律宾先后作为西班牙和美国殖民地的长期历史使该国的世界观更加西方化。今年的美国大选不管选出的是希拉里还是特朗普，都必定会预示对南海的全新姿态。
在目前的僵局下，对峙双方走向冲突的风险正在螺旋式上升。一些美国学者已经呼吁对菲律宾和中国达成某种协议的可能性保持开放心态。当然，美国主流观点对现在中菲能否达成某种和解十分怀疑。
菲律宾针对中国提请的诉讼案即将有裁决结果，有关各方对其结果的消化将使得未来几个月南海问题会有所缓和。此外，杜特尔特就任总统后会忙于组建新政府。菲律宾的行政部门参照的是美国模式，所以新总统必须要签发数千项总统任命状。
一支协同合作的外交政策团队大概需要花点时间去组建，而一项有意义的南海政策也需要等待提交国会处理。当然，尽管美国的外交政策一般是无党派性的，美国对南海的政策很可能在新政府下会有新举措。
让我们希冀南海争端各方会为了避开目前没有安全互信的陷阱而提出创造新的解决方案，重建本地区的和谐，把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迫切的减贫议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