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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是将再伟大还是走向衰落

从就职演讲和首批出台的政策来看,美国第45任总统特朗普延续了在竞选期间的反建制、反华盛顿、反政治精英的民粹倾向和政策承诺。

这位打着“让美国再伟大”上台的总统,在其四年任内会实现竞选目标,还是带领美国从此走向慢慢衰退长途?

我的看法是,在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政策下,似乎可以有理由预期,美国会比目前更繁荣,帝国会更强大。但从长期看,正是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政策,将埋下帝国衰落的种子。

在此先解释衰落的含义,衰落指的是一种趋势而非现实,长期而言,没有一种霸权是永久不败的,凯恩斯曾说,长期我们都会死去,这话也适合帝国霸权。英国曾想打造“日不落帝国”,但最后还是拱手将霸权宝座让给美国。当然这样来说,似乎意义也不大,有人会讲,若干亿年后,地球还会毁灭呢。我说的趋势有一个特定的参照系,即奥巴马时期。

奥巴马上台时,正值美国次贷危机爆发,随后演变为全球金融危机,在危机发生初期,世界对美国一片唱衰,很多人认为美国从此将走下坡路,有人甚至预言美国不久将从帝国霸权上跌落,但美国终于渡过了这场危机,经济开始重新迈入繁荣,相反,原先被认为将分享美国霸权的一些国家,特别是新兴国家,反而一个个陷入了麻烦。这就是奥巴马在离任前为什么能够自豪地宣称,美国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强大的原因。

特朗普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接过世界上最有权势的权杖,且从他的霸气出场来看,似乎比奥巴马的权力更大,当特朗普进行美国式的“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似乎没有理由怀疑在其四年或者八年,他会实现让美国更强大目标。

然而,也如中国人说的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当被一种强大力量冲昏了头脑,不能够保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帝国的强大也就是帝国的末日。

历史给我们提供了镜鉴。从历史来看,帝国霸权衰落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似乎有一个共同的因素,即领导或者执政团队自恃强大的傲慢和自负。傲慢会使执政者看不到危险,或者即使看到危险,但自恃凭借强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克服困难,或者压服对手按照自己的主张行事,如果不服,则大棒伺候。

假如只有执政者个人傲慢和自负,身边的有识之士或许还会提醒他;而如果执政团队的多数都有如此心态,则就很危险了。因为他们只信“力”而非“义”。特朗普和他的执政团队,从目前的言行和主张来看,正给世人如此印象。

特朗普在竞选期间的一些强硬言论,已让世人瞠目结舌,当选总统后,不但继续对中国等发难,如挑战美国两党几十年形成的、也是美中两国发展关系的基石的“一中政策”,还对欧盟和北约说三道四,让欧洲感到不快,并威胁美国和外国的企业,压迫它们在美投资设厂。

如果只是特朗普一个人说说,在美国的民主体制下,还有约束,不一定能形成美国的政策,然而,让世人忧虑的是,特朗普随后选择的执政团队,尤其是他的国安和经济团队,几乎是清一色的强硬派,如他的国务卿在国会听政会上,发出不准让中国接近自己控制的岛礁的言论,就给人一种自负自大的感觉。

白宫现在已经出台了首批政策,明确表示,要废除奥巴马的医改政策、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重新谈判北美自贸协定等。这样一个执政团队,将会使美国民主体制中的制约力大大减少,从而导致在政策制定的过程中,难以听进不同的意见,出错的概率很大,削弱美国的道德感召力,制造更多的对手或潜在对手。这就是傲慢和自负的代价。

特朗普政府这样做,从经济层面说,是要让美国流失到海外的工作机会回到美国,且不论这是否能够达到效果,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首席经济学家拉詹就认为,美国人的工作是被高科技抢走的,而不是中国,鉴于制造业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一直稳定在20%左右,即使短期内能够使美国制造业重振,可地缘危机也会随之出现。假如美中爆发贸易战,以美中互为最大贸易伙伴,对美国也是一大伤害。

更为严重的是,贸易战的背后是冷战格局的重现。特朗普及其执政团队的鹰派言论,除了表现为一种美国式的傲慢和自负外,最重要的是会将世界拖入冷战局面。但是,如果重启冷战,是否能够达到上次冷战的效果,最终像埋葬苏联那样打跨中国,却是个未知数。因为两次冷战的时代背景不同。上次冷战是两个阵营之间的决战,所以美国动员了整个西方世界及第三世界的大部分国家,才取得了冷战的最后胜利。这里的关键还在于苏联的应对失误。

可是这次如果美国和中国等打冷战,由于中国并未威胁整个西方的利益,相反,中国和西方国家以及多数发展中国家有着紧密的经济联系,估计美国除了能够动员日本以及少数国家追随外,只得赤膊上阵。故美国即使最后能够打败中国,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造成元气大伤。

另一方面,纵观历史上帝国的衰败,领土扩张和军事开支过大是一个重要因素。美国若发动和中国(或许还有俄国)的冷战,庞大的军事支出对美国势必是笔沉重负担。美国在二战后充当世界警察,维护了世界和平,但也导致美国的军费支出很大,所以特朗普才向盟友威胁要它们承担海外驻军费用。

假如美中出现冷战,军备竞赛加剧,美国无疑要在军事上投入更多资源,才能保证对中国的绝对优势,维持全球霸主地位。今天的中国经济实力远超当年苏联,长期来说,军备竞赛对美国也是个无底洞。如果美国同时对中俄发动冷战,就更不用说了。一旦因冷战而爆发热战,比如美中在南中国海、台湾和钓鱼岛发生战争,无疑会消耗美国更多的国力。

从目前来看,上述情况可能性很大,当美国的财力和国内政治无法支撑其在世界所有地区,为支配安全秩序进行无止境的扩张,美国霸权就会衰落。

此外,美国国内的分裂和美式价值观的丢失,导致美国软实力的消失,也将是美国霸权衰落的一个重要因素。美国国内的分裂和对立,在这次总统大选中得到了鲜明体现,两党候选人的互相攻击及其支持者的极化,达到近年总统选举的一个高点。特朗普以反全球化、自由化的面貌出现,得到了白人中下阶层和部分中产阶层的大力支持。

中产阶层对全球化的失望和反抗,以及民粹主义的兴起是全球政治的一个突出现象,美国作为全球化的吹鼓手,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特朗普就是他们的代表,从其就职演讲不是去弥合裂痕,谋求和解,反而进一步刺激民粹来看,他的言行和政策,将会进一步制造美国的分裂,削弱美国价值观的影响。

美国的帝国霸权依赖于三股力量,即超强的军事、美元事实上的世界货币地位以及以美式价值观为代表的民主,当特朗普宣称要在美墨边境修筑长城,废除TTP,并得到民众的支持时,他不但是将非法的移民挡在了美国边境之外,也是将塑造美国国家形象和价值观的自由、开放、包容、种族平等的精神,挡在了美国国门之外。美国此后将会成为内卷性的国家。

客观地说,自九一一事件后,美国的民主输出受到世界范围内非西方国家一定程度的抵制,如果美国在祭出经济和军事手段的同时,在国内也大搞排外的民粹一套,那么美国的软实力对其他国家的吸引力,无疑会跟着下降。当美国的价值观不再吸引人时,也就意味着美国霸权的衰落。

尽管如此,如本文开头指出的,美国霸权的衰落是个非常缓慢的过程,不要指望会出现一夜之间的突然性下跌,事实上,在世界诸大国中,美国至今仍然是纠错能力最强的国家。但同历史上的帝国霸权都是在它们如日中天的时候走下坡路一样,美国也很难逃脱这一规律。若干年后,当人们回首美国霸权的衰落,会发现它正是从特朗普开始的。

如果美国在祭出经济和军事手段的同时,在国内也大搞排外的民粹一套,那么美国的软实力对其他国家的吸引力,无疑会跟着下降。当美国的价值观不再吸引人时,也就意味着美国霸权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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