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春季中美关系全面恶化以来,中国和美国的各界学者对双方关系状态进行了多种和多方面解读。其中一种观点是,时代条件和国际环境都已发生根本变化,中美之间不可能再出现传统冷战关系。2018年11月1日,《文汇报》驻华盛顿记者采访美国乔治大学教授、前白宫国安会亚洲事务高级主任韦德宁(Dennis Wilder)时,他表达的观点就很有代表性。他认为,即便中美在很多问题上的立场有分歧,但双边关系从根本上与冷战时期不同。一是冷战时的世界分成两个对立阵营,大部分国家要么依附于美国,要么依附于苏联,而今天的世界则是全球化的世界,绝大部分国家与中美都有很深的政治、经贸交往,无意在中美之间站队。二是冷战时美苏在多个地点爆发“代理人战争”,而今天的中国,几乎没有与美国进行“代理人战争”的意愿和迹象。三是美苏当年都拥有一两万枚核武器,很多美国人十分恐惧苏联可能对美发动核打击。
在笔者看来,上述观点非常具有善意,也符合中国政府和学术界处理中美关系的良好愿望,但它却是对传统冷战关系的误读。而且,这种误读无助于中国朝野各界认清当今中美关系的本质,更无助于中国政府制定行之有效的政策。其一,韦德宁教授观点的第一条实质上讲的是冷战的规模,当年两大军事集团的存在以及苏美在第三世界的角逐使苏美冷战关系几乎覆盖了全球各个地理角落,因此当时的国际格局也被称为冷战格局,当时的时代也被称为冷战时代。然而,冷战关系主要是指这种关系的性质,不是指其规模。其二,同理,韦德宁教授所述第二条和第三条理由实质上也是讲冷战关系中军事对峙的规模和强度,也就是说,不能认为没达到这种规模和强度就不存在传统冷战。
在笔者看来,传统冷战关系的特定含义是指基于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严重对立的两国关系。它在各领域的表现是,意识形态上否定对方,外交上孤立对方,经济技术上封锁对方和军事上以对方为敌。应该强调的是,中国无意与美国展开冷战,当今世界的中美冷战关系是美国方面施加给中国的。
表现一,是特朗普政府对中国主流意识形态,即社会主义制度和理论体系的否定。2018年9月2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联合国大会的讲话中公开指责社会主义:“基本上,在每一个试图实行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地方,都产生了痛苦,腐败和衰退。社会主义对权利的欲求导致扩张、侵入和压迫。世界所有国家都应当抵制社会主义及其给每个人带来的痛苦。”
表现二,是特朗普政府对中国的外交孤立。特朗普政府于12月19日签署的《2018年对等进入西藏法案》是外交上孤立中国的最新案例。该法案要求中国政府必须允许美国记者、外交官和游客不受限制地前往西藏;美国国务卿每年必须向国会递交报告,指证涉及相关限制政策的中国官员,这些官员将被限制进入美国。此外,特朗普的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2018年12月13日在公布美国政府对非洲新战略时声称,中国在非洲的投资产生了“令人不安的影响”,他还将中国和俄罗斯列为美国在非洲的竞争对手。
表现三,是特朗普政府对中国的经济技术打压。在冷战年代仍然存在着经贸往来,例如1972年签署的苏美贸易协定。经济技术领域的最大冷战特征是技术封锁,例如1949年西方联合成立的巴黎统筹委员会。而今天美国对中国华为公司的打压,对中国留学生和访问学者准入政策的限制性制定,对“中国制造2025”计划的打压,都具备这一特征。
表现四,是特朗普政府在军事上遏制中国。除了逐渐加剧的中美南海军事对峙外,12月18日,特朗普签署法令正式成立太空司令部。其目的就是为了防备中国和俄罗斯对太空的军事利用,尤其是可能对美国卫星造成的“威胁”。12月11日,美国参议院无异议通过了所谓的《亚洲再保证倡议法案》。该法案敦促美国总统应定期办理对台军售,并鼓励美国高层官员访台。
总之,指出美国对华政策的冷战性质并不是主张中国应当以同样的政策应对,相反笔者认为,中国无意也没有能力与美国冷战。本文目的是要说明,当前的中美贸易战只是表象,其实质是制度模式和发展模式之争。在争取一个乐观的未来,以及应对困难和挑战的过程中,中国政府会更加清醒,消除自大和浮躁,潜心完善自我,力争在改革开放中进一步壮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