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有大量类似人群,他们在网上聚集,自称为“阴性感染者”。经济困难的人想去“扎阳”。“扎阳”,是指“阴性感染者”用针头在艾滋病人身上扎针,然后再扎在自己身上,有人直接与艾滋病人性交,使自己变成真正的艾滋病人,以此获得国家免费的艾滋病治疗药物。】
国家疾控中心已成立课题研究组,但这个特殊人群的大多数仍生活在病痛与恐惧中。
“末路”是个富人,她和老公各拥有几套房产。但现在的她每天只想三件事情:自杀、救家人、报复别人。
老公问她,你真的不再管我了吗?她说,你找(小姐)越多越好,传染得越多越好,我们各自传染给别人吧。
所谓“扎阳”,是指“阴性感染者”用针头在艾滋病人身上扎针,然后再回扎自己,或直接与艾滋病人性交,使自己变成真正的艾滋病人,以此获得治疗。
尽管目前国家非常重视,但还是未恢复这个漂亮女人的生活信心,她仍要继续用性传播她的疾病。
她认为自己得了艾滋病,但多次HIV抗体检测结果均为阴性,她又认为自己得了艾滋病变异病毒。她给自己取了一个消极的网名叫“末路”。
在中国,有大量类似人群,他们在网上聚集,自称为“阴性感染者”。但专家认为,他们只是“恐艾”。
通过长达三个月的调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以下简称CDC)成立了“疑似艾滋病”课题研究组,10月30日,这个课题研究组始在全国招募60名“病人”分批进京,参加研究。
虽有不少“病人”积极响应,但更多“病人”像“末路”一样,对这次研究并不乐观。
研究课题组计划委托国家CDC最权威的实验室对他们是否感染艾滋病病毒作出决定性的复测,并联系在京的临床专家,对这些“病人”共同进行临床检查,并提出诊疗意见。
但“病人”们认为,他们得的是未知病毒,或者艾滋病变异,而研究课题组只是排除已知病症,因此没有意义。
“我没有申请去北京,因为没有意义。”“末路”说,“国家只有研究和治疗同时进行,才能减少病人痛苦,才能减少病人报复社会,并减少更多人被感染。”
“艾滋”症状,但检测总是阴性
“末路”称,她已经报复性地传染了3个男人,都是通过性进行传播的。
即使现在,“末路”仍是一个漂亮女人,如果不扬起脖子,没人会看到她的脖子上一块块明显的淋巴结,她的皮肤粗糙。而发病前,她更加漂亮,皮肤光滑、白皙,没有皮疹,脸上没有斑点,不少男人以为她还未结婚生子,并追求她,但在发病前,她性观念保守,除了老公,她没有接受过别的男人。
她的病是老公染回家的。
她家在广州。只要不出差,老公每晚都回家吃饭,但他经常出差。5年前,老公一次出差了2个月,回来后咳嗽不止,吃药、打吊针都不见效。她和老公发生性关系后两个星期,也出现了很多症状,如皮疹、肌肉跳动、淋巴结肿大等等,体重一下子减轻了七八斤,老公体重也减少了十斤。
他们进行HIV抗体检测和治疗,结果都是阴性,病情也不见好转。一年多后,很多症状自行消失了,这个拥有大学学历的女人以为这是“拜神”的结果。
但3个月前,各种症状又开始重新回来了。
老公承认,他在外面找了小姐。但他认为,他们只是感染了未知病毒,而她认为,他们感染的是艾滋病变异病毒,因为“症状和艾滋病完全一致”。
武汉的桂希恩,北京的李太生、吴焱,广州的蔡卫平,杭州的时代强等人都是国内艾滋病临床领域知名专家,每年有很多病人从全国各地慕名找到他们,或者打电话向他们咨询。他们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称,他们所在的医院每年都会接待数千名这种“病人”,他们认为,虽然不排除一部分人感染了未知病毒,但大多数人都是“恐艾”。
而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这些“病人”大多数都有不洁性行为。上海社会科学院艾滋病社会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夏国美称,如果“病人”本身没有高危行为,恐惧是可以很快消除的。
全家“中招”,哥哥死了
11月30日,“末路”从包里掏出侄女的照片,出示给记者。照片上的小女孩腿细如柴,下巴尖尖,表情抑郁。
“她家很有钱,她身上的一件衣服都是五六百元钱。”“末路”说。但是小女孩也感染了这个病毒。
在长达三四年的“潜伏期”里,虽然还有疲劳、咳嗽等少数症状,但“末路”以为自己没有感染艾滋病,而且医生们骂她“神经病”,“有心理问题”。于是,她和家人如常生活着。
她和母亲经常一起吃饭,她还常常抱着侄女,而除了母亲和侄女外,她发现其他所有家庭成员也都感染了相同的病毒,包括父亲、两个哥哥和嫂子们。
去年,她的一个哥哥去世了。他长得很帅,又十分富有,经常开着宝马“抠女”,他不喜欢找小姐,因为“太脏了”。
3个月前,“潜伏期”过去了,很多病症回到“末路”的身体,她发现身体肌肉萎缩,出现大量皮疹,腹泻严重等等。这时,她回想哥哥去世前的情景,她又开始怀疑自己得了艾滋病,而且是她把病传染给了哥哥。“他也是肌肉萎缩,死前,手臂只有我现在的二分之一粗”。
据其回忆,她哥哥早期症状和她当初完全一致,咳嗽非常严重,感染三年后,死于肺癌。
对于专家们的“恐艾说”,“末路”质问:“如果只是恐艾,怎么会有这么多症状,而且如此传染呢?”
很多“病人”都有着与“末路”相似的经历:多次检测被排除艾滋病,医生们认为他们是“恐艾”,建议他们与家人正常生活,解除“碗筷分开、不过夫妻生活”等等“隔离式生活”。结果是“全家中招”。
这是他们痛恨医生和“恐艾说”的原因。
他们认为,唾液都可以传染该病。“所以你不要以为只有小姐才有这样的病,也许,你身边的某个人就有这样的病。“末路”说。
深圳网友“面对”称,他的公司有十几个人都被他传染了,因为他是搞采购的,饭局很多。他认为是通过聚餐传播的。
病情复发以来的3个月,“末路”痛苦不堪。她周身疼痛,在医院里,她想跳楼自杀,但她住在二楼病房,如果跳下来,不但不会死,还会残疾,因此她没跳。
现在,她加入了一个“自杀群”,在QQ群里,这些得了绝症的人们探讨着各种自杀方式,有的人相约一起自杀。
“‘没有奇迹’经常打电话哭着问我,会不会自杀,我说,会啊,但是等我的孩子长大点,或者我带着他一起自杀。“末路”说。
她的孩子已经4岁了,由保姆带着,她说,孩子和保姆都被感染了。为了减少痛苦,她尽量少和孩子呆在一起。她甚至和老公挑明,她不想再管孩子了。
“进京”和“扎阳”
7月份,曾光的出现曾一度让他们获得些许希望。
曾光是国家CDC流行病学首席科学家、博士生导师,WHO传染病监测和应急反应科学委员会委员,中国现场流行病学培训项目执行主任,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
曾光认为,这是“需要认真调查解决的公共卫生问题”。他安排自己的助手展开了长达三个月的调查。
10月30日,“疑似艾滋病”课题研究组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性病艾滋病预防控制中心获得经费支持,开始在全国招募60名病人分期参加研究。一切用于研究目的的检测费用由课题组承担。个人的差旅费由病人自费承担,如对差旅费支付确有困难者,也可以提出资助申请。
课题组将委托国家CDC最权威的实验室对病人是否感染艾滋病病毒作出决定性的复测,并组织国内权威的临床、医疗以及科学研究的专家,共同组成专家组,对病人共同进行临床检查,并提出诊疗意见。
在知情同意的前提下,课题组将匿名公布一部分病人的资料、医生的诊断意见和课题组建议,供那些未参加的病友们参考,共享研究的成果。课题组招募病人时强调申请者要有热心为群体服务的意愿和决心,“在自己症状好转后会通过网络帮助他人”。
曾光在最近的一封公开信中表示:虽然解决你们所反映的问题不是我本人职能分工内的工作,我们的精力和能力也很有限,但为了能对你们提供帮助,我们还是自愿开展了这项工作。我们的参与是短暂的、启动性质的,主要是为了探索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和有效途径,从而向有关部门反映你们的情况,并对可持续性地应对你们所反映的问题提供建议。
“我们会将群体情况向国家反映,以争取更多的人对这个群体进行关注及开展研究。”公开信称。
但和“末路”一样,很多“病人”对此研究不表乐观。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感染了未知病毒或者艾滋病的变异病毒。而课题组排除的只是已知病毒。
10月20日,12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心急病人,自发前往北京。国家CDC相关部门热情接待了他们,并及时动用国内最先进的技术,同时使用多种方法,对他们进行了HIV病毒、丙肝、梅毒、免疫值等项目进行检测,结果发现他们均无问题。
一位进京的“病人”透露,检测结果出来后,曾光曾私下表示,他们感染的并非同一种病毒,问题比较复杂,但肯定不是艾滋病。
尽管如此,“病人们”仍然认为,排除艾滋病的结论未必正确,因为“身体的症状不得不促使你往这(艾滋病)上面想”。
“末路”开始吃拉米夫定、唐草片等治疗艾滋病的药物,她发现,病情得到控制,浑身不再那么痛了。她的妈妈和她一起吃相同的药,结果病情也得到控制。
现在,她每月要花1000多元钱,从上海邮购这些药物。老公因为不相信得了艾滋病,自己另外找药吃。
“我知道在QQ群里,像我这样的有钱人只有几个,大多数人经济都很困难,他们打一份工,工资一两千元,根本吃不起这药。所以,他们想去‘扎阳’。“末路”说。
所谓“扎阳”,是指“阴性感染者”,用针头在艾滋病人身上扎针,然后再扎在自己身上,有人直接与艾滋病人性交,使自己变成真正的艾滋病人,以此获得国家免费的艾滋病治疗药物。他们通过QQ群寻找艾滋病人。
只想着自杀和报复
“末路”是个富人。她和老公各自经济独立。老公拥有3套房子,她自己在广州等地也有三四套房子,每套房子都值百万元,并拥有私家车。她还有一家工厂,数十名工人。硕士毕业的老公另有职业。
以前,她早上8点到工厂,晚上6点回家,加班时,夜里11点才回家,“每天看到账本上有收入,就很开心”。
但是现在她每天睡到中午12点才起床,每天去工厂随便处理一下问题就回家睡觉,工人们打电话向她反映问题,她让他们自己解决。工厂快亏本了。她投入股市的100多万元钱,只剩下30万元,她现在连看都懒得看了。
“现在我就希望面前是一张床,可以躺上去睡觉。”11月30日午后“末路”说。
对于改变了整个家庭命运的老公,她已经不再怨恨了,“加入QQ群后,发现很多人都得了这个病,那么我即使现在不得,将来也会得这个病,因为现在娱乐场所这么多”。
这个原本喜欢旅游,“走遍半个中国”的女人,现在已经没有了生活的目标,“即使把钱堆在我面前,我也不觉得开心”。
她每天只想三件事情:自杀、救家人、报复别人。
在广州还有5个和她联系紧密的女病友,她们相约去报复别人,去酒吧,或者上网,寻男性开房。
她先后在酒吧认识了一个男人,在网上认识了2个男人,都是“开小车的”。她和其中两人发生性关系时,没有采取安全措施,只有一个男人主动提出戴安全套,但和她有“深吻”。
两个星期后,她分别打电话给他们,发现他们都在咳嗽。那个戴了安全套的男人问她,你是不是有病?她说,你才有病。他想带她一起去检测。她说,可以。
“反正我是阴性,又不是阳性,我怕什么?”“末路”说。但是男人打消了和她一起检测的念头。
“末路”在和QQ群里的病人私聊时,发现每个人都有报复社会的行为,深圳的一名男性病友,已经通过上网、去酒吧、找小姐、“抠女”等方式,传染了100多名女性,均记录了她们的手机号码。
老公又出差了,她打电话给他,发现他的房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老公问她,你真的不再管我了吗?
她说,你找(小姐)越多越好,传染得越多越好,我们各自传染给别人吧。
电话里,老公笑了笑。
11月30日下午,在接受完记者采访后,她用围巾包着一箱子刚刚收到的“拉米夫定”,走上街头,她穿着一件露脐装,露出一片白皙的腰身,她看上去很健康,和走过我们身边的每个人并无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