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央企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这一段时间心里憋屈得很,不就是向茫茫大海上喷了几滴原油吗,犯得着对我这么打骂相加、明讥暗讽吗?在民间环保人士看来,中海油会产生如此情绪,是小时候家教不严的结果。而当前,最有资格当中海油家庭环保教师的人,当然是民间环保组织。按照一些人的理解,民间环保组织在中国,大概是唯一能说出环保真话,也最靠近真正环保知识的人。
有人肯定要表示异议了,中海油是富家子弟,身上又担任着亲人们的无限期望,培养这样的王侯贵族,怎么说也得是门当户对的教授和学者们啊。举例来说,环境保护部、国家海洋局,他们本来就是社会早已经聘定的高等环保教育工作者,他们天天衣冠楚楚地坐在各个名门大族的门前,分明就是想要上前对生态环保说解一通,这时候,你不让他们已经出山者尽情发挥才情,却又让一些民间草根之士前来“民言惑官”,即使不是居心不良,也是举贤不正啊。
那就容我先分辨一下。环境保护部是管不是中海油的,因为环境保护部早在多年以前,它还叫国家环保总局的时候——甚至在更早以前,它刚刚成立还叫国家环境保护办公室的时候——就和国家海洋局在密室里签订了领地分配协议,这份协议很长,一般公众看不懂,但如果经双方各自在酒桌上解读起来,就是一句话“环保不下海,海洋不上岸”。如果说这话时头脑还有些清醒,就会追加一句,叫陆源污染物由环保部管,而“海源污染物”,则由海洋局管。陆源污染物,比如顺着江河输送到海河里的污水和垃圾,比如建在岸上的企业往海里修的“排污干管”,那么这是环保部的监管责任。海源污染物,比如海洋上行驶的船只往海里倒的粪便、压舱水,在船体上刷的有毒油漆,烟囱里飘散着燃烧重油和黑煤所生成的浓烟,这个,理论上说,国家海洋局可以管。
当然,像中海油这样从海底大陆架憋足了劲地抽油,不小心泄露到海面上的几滴油花,环境部即使想管,国家海洋局也不让管。因为所谓的领地,就是在事件、冲突发生的时候,才会有边界的意义。这时候大家千万不要指望环境保护部,更不能辱骂他们。这时候大家也千万不要指望国家海洋局,更不难辱骂他们,因为国家海洋局虽然拿着正规环保教师证,但他一向只喜欢教育那些小公司小家庭的孩子,对于中海油这样的望族子弟,几乎一向是俯首帖耳的份。
何况中海油也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纵容子弟作恶的家庭。央企其实是最讲究环保责任和企业社会责任的,至少他们在签订承诺书时是如此。中国当前有非常多的央企都表态要在赚钱养家上贡之余,还要考虑到社会的心理承受和环境的心理承受。不过,承诺归承诺,兑现归兑现,在中国这个勇于承诺、羞于兑现的国家,央企也同样在兑现方面让人失望了一回。中海油这次拼命撇清与美国康莫石油公司之间的公司,一再强调自己是“非作业者”,也就是非责任担当者。
当然公众也不能尽情地失望,因为中海油力辩“此事与我不相关”。你想啊,茫茫东海,面积几何?泄露的油膜弥漫了千百平方公里,在你们这些成天计算着住房面积的人看来,显得很大——它确实很大,这么大面积,在地产商手里,能盖多少房子,能装下多少宅男宅女啊——但这样的面积,在海产商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城市的一个小区里的一座楼的一间房子的一间厕所的一块瓷砖上的一粒小斑点。因此,说一个多月前的泄露造成“严重污染”,其实“不可能有多大污染”,因为油膜已经收尽,水质正在还清,对生态几乎“不产生影响”。
这时候,民间环保组织派出来的教师就会说了,泄露的这个钻井平台,虽然是美国公司在作业,但整个公司的利润分配,却是美国公司只占49%,中海油占51%。谁处于控股地位,一目了然。处于控股地位者不承担责任,必须会颠覆那些长期钻营公司法的人僵化思维。因此,中海油与其拼命地躲闪,不如主动示错和认错。一个多月前泄露的如果是原油,那么一个多月来,中海油持续泄露的,就是无知、无能、虚伪和怯懦了。
这时候,民间环保组织还会建议中海油尽快改变容颜、向公众示好。很简单,只需要进行主动的信息开放。无知的、不明真相的、喜欢围观的公众不是喜欢私下议论和心生妄想吗?好,不要猜疑,不要忧惧,你随我们组织的公民观察团、媒体采风团、环保组织核实团,一次一次地去现场参观、游览、考察、学习、鉴定、作证,大家共同撰写“中海油企业环境责任报告”,共同商定“石油行业环保事故公众参与办法”。
中海油学会这一点,那么中石油、中石化应当也会很快跟班同进。石油行业学会了向民间环保组织学习,向公众学习,那么钢铁、化工、电镀、造纸、IT、食品、能源等行业,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知道,公众是最好的环保教师,环保组织最佳的合作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