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是个英国美女，蓝眼睛，大长腿，笑起来腻死人。嗯，还有个研究火箭的男朋友。和很多法学院留学生不一样，露西来中国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找个公益机构实习。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汉语很烂，但学了5个月的语言后，她竟敢联系研究中国N G O的第一流学者，要他介绍一个南京N G O实习。
是的，竟敢。这是我看了她的蹩脚中文电邮后的第一印象。为了表明自己可以胜任这个岗位(当然是无薪的岗位)，露西用她那半生不熟的中文堆砌了100多个字。我实在看不下去，就直接用蹩脚的英文和她对聊。
她就这样来了。最初，她只能在茶歇的时间听我们聊天。慢慢地，她也能和我们对话了。一会是她磕磕绊绊的中文，一会是我们惨不忍睹的中式及方言版英语。再后来，在我几位脑残同事的帮助下，她居然也明白了不少中式幽默。
有一次，我的同事，也是露西的实习老师，用了很多中文和英文外加各种肢体语言怂恿她和另一名彪悍的同事“单挑”。露西很认真地想了几秒钟，恍然大悟地说“你怎么不去”！噎得实习老师目瞪口呆，笑倒我们一屋子人。
露西很快就和我们打成了一片。她放心地告诉我们，大部分英国人觉得美国人很幼稚，不懂礼貌。而她本人作为王室远房后裔，对女王没有一丁点儿感觉。露西还坚定地认为中国的钱很好挣。她在南京做英语家教，1小时150块，而在英国，她才挣5英镑，也就是50元人民币。她现在每星期教三个小时课就可以养活自己了，其余时间就到处转悠，拍拍照，舒服得不行。偶尔还兼职一把模特，过过明星瘾，特别抢手。但在英国，露西很苦逼。英国给小费成风，她在酒吧打工居然没有小费！原因是她总是把玻璃杯打翻，把客人点的东西送错。我们很好奇她在酒吧还能做什么，她羞涩地告诉我们，她专门负责递啤酒瓶。
当然，既然能上法学院，露西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她很快就明白她的实习老师是个不厚道的人，某天吃饭时公开招呼他为“小骗子”，笑得我们差点把饭喷出来。她也很快发现，中国人很“小聪明”，为了一点钱坑蒙拐骗偷是常有的事。她对此十分不解。
她有法律人的冷静。她有一个网站，叫做“露西来中国”。里面是她在中国拍的照片。被拆迁的房屋、建设中的大楼、刚睡醒的列车员、穿衣服的小狗、跳广场舞的大妈、神情专注的民工、正在烤串的摊主，宁静得让人窒息。她常常感慨，中国真让人无法理解。在英国时，铺天盖地都是中国的各种头版和各种数字，她觉得中国是世界经济的救世主。结果到了中国一看，原来是这样！
因为如此，她才对我们的工作特别热心。我们要做一个“花木兰求职”的行为艺术，呼吁用人单位不要歧视女性求职者。她自告奋勇要求参加。她戴着个古装将军帽，一声不吭地发宣传单。电视台采访她时，她满头大汗地给记者塞传单，。她的发言也很给力，她说，这种事情在我们国家，一定会被起诉到法院，企业必败！
不知不觉，夏天就要来了，实习生的申请也逐渐增多了。但是露西要走了。
直到此时，我们才醒悟，露西这几个月中文突飞猛进，而我和我同事的英文，还是一如既往地烂。好在露西说，她很爱中国，她还会再来。她还说，她回去后要当我们的英国总代理，帮我们多招一些实习生。
这个90后，还真不能小瞧啊！
(作者系南京反歧视公益组织“天下公”执行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