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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公益资产的法律之路

摘要:2009年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北马房校区因土地储备拆迁未能保住,校区被关。如今,这所学校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周围尽是被拆的建筑材料,掩映在一人高的荒草和浓密的杨树中,无人知道这里曾有一个学校

  

 

 

  2012年夏,在北马房校区被关时隔3 年之后,另一所同样以“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为校名的马各庄校区也难逃厄运,遭遇关停。在沟通多日之后,新公民学校终于站在阳光底下,为公益学校的资产而做最后的争取,公开宣称,如处置公益资产不当,南都公益基金将会通过法律途径寻求赔偿。

  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存在的历史,仅为短短的5 年。2009年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北马房校区因土地储备拆迁未能保住,校区被关。如今,这所学校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周围尽是被拆的建筑材料,掩映在一人高的荒草和浓密的杨树中,无人知道这里曾有一个学校

  2012年夏,在北马房校区被关时隔3 年之后,另一所同样以“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为校名的马各庄校区也难逃厄运,遭遇关停。6 月19日上午,朝阳区金盏乡教育卫生科向学校下达《告知书》:“现责令你校停业关闭,自接到告知书之日起,停止一切教学活动”。

 

  突如其来的关停

  学校遭遇关停,这恐怕是蔺兆星怎么也没有料到的一件事情。“今年2 、3 月份的时候,我们还在谈学校如何审批。没料到,5 月份却等到他们的口头通知关闭。”

  说起这,新公民计划的总干事蔺兆星有些愤愤。

  2007年,南都公益基金会发起“新公民计划”,其中最重要的项目就是新公民学校,透过对已创办的打工子弟学校进行“改制”为公益性学校,为打工子弟提供更好的教育。南都公益基金会为这些学校注入公益资金进行校舍改善、教师培训等措施,以使这些打工子弟学校更进一步规范,走向合法化的道路。

  蔺兆星口中提到的“他们”,正是当初将新公民学校引进到金盏乡发展的朝阳区教委。据蔺兆星介绍,目前北京市有打工子弟学校130 多所,有八九十家都没有合法的办学身份。这些打工子弟学校与公立学校相较来说,存在一定教学质量、安全隐患等问题,但较好地补充了义务教育责任,政府也默许他们的存在,最高峰时期有400多所打工子弟学校。直到2008年奥运前后,各区政府开始重视并加以管理,学校数量开始下降。

  2007年,南都公益基金会发起新公民学校,得到了朝阳区教委的积极响应,他们希望新公民学校能在自己的辖区进行试点尝试。2007、2008年,京华希望学校两所校区——北马房校区和马各庄校区,相继改制为新公民学校。北马房校区,改制前是一个村小学,早在2005年就已取得办学许可证。但马各庄校区一直都没有获批办学资质,一直作为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北马房的分校区而存在着。2009年,北马房村因土地储备拆迁,北马房校区被关闭,随之一同失去的还有其办学资质。此后,朝阳区教委要求马各庄校区重新办理办学许可证。新公民学校方面,一直向区教委积极提出申请。都没有批下来,也没有回复。在这过程中,马各庄的新公民学校仍不得不在“无证资质”情况下继续办学。

  转机在去年的冬天来临。2011年10月,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马各庄校区接到朝阳区教委下发的朝阳区民办流动人口学校规范管理工作领导小组“关于开展扶持审批京华希望学校”的函,围绕扶持审批,对马各庄的这所新公民学校提出11条整改意见,包括消防安全、食品卫生、房屋安全等方面,整改为期2 个月。学校上下感到学校审批有望,“尤其是那些一直在打工子弟学校里工作多年的老师,特别希望学校就此稳定下来,”蔺兆星回忆了当时老师的反应。整改期间,学校投入了大量人力以及40万余的整改费用。

  验收检查最终通过。之后学校与区教委积极沟通,后者也积极回应。5 月30日,马各庄新公民学校的方原校长突然接到取缔学校的口头通知,这不啻为一声惊雷,让学校包括资助方为之惊讶和费解,忙活好几月的整改,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蔺兆星说,“大家的热情都很高涨,整改的那段时间,老师们都很兴奋”,可转眼就变成了失望。6 月4 日,新公民学校向朝阳区教委请示继续推进对学校的扶持审批工作。与此同时,南都公益基金会多次联系并正式致函朝阳区教委孙其军主任,希望与其会面沟通学校的发展问题。但新公民学校和基金会方面一直未得到对方的任何答复。直到6 月17日那天,等来的却是那一纸要求学校关闭的《告知书》。

  当天接到这张告知书的,还有其他三所打工子弟学校,同为公益办学的同心实验学校也在其中。这纸通知的到来,该校的沈金花校长也很意外,“态度怎么会有180度的转弯”。同心实验学校自2005年创办始,沈金花就一直参与其中,这些年打工子弟学校拆迁被关停之事时有发生,她甚至都有预感了,只是她更希望同心这所打工子弟学校在使命完成后自行结束,分流出去的孩子能否实现真正就学等现实,让她迟迟无法放手。

 

  对话没有实际进展

  接到《告知书》后的连续几天,新公民学校的主要资助方——南都公益基金会的秘书长刘洲鸿分别与金盏乡主管教育的张姓副乡长、朝阳区教委社会力量办学科周科长当面询问了公民学校被关一事。但二人都在是否留存学校问题上互推责任。

  与刘洲鸿会面时,金盏乡张副乡长回应,“上级已做决定,政府会妥善安置学生和老师”。但区教委的社会力量办学科周科长却表示,“是否关校,教委只是建议,由乡里决定,教委的责任就是妥善安置分流的学生,保证不让一个孩子失学。”此外,对南都公益基金会提出是否可由政府委托新公民学校办学,张姓副乡长表示乡里愿意积极协调沟通。可周科长则认为这与新公民学校关校无关,需另议。

  对话始终在打转,没有实质进展。

  7 月2 日,南都公益基金会致函朝阳区委区政府,希望与乡上一级的区政府进行对话协商解决,并提供三个解决方案供参考:区教委继续扶持审批办学;区教委或乡政府另寻校舍,委托新公民学校办学;乡政府或村委会收购现校舍,然后委托新公民学校办学。与此同时,他们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学校关闭,希望政府妥善安排每一个师生,以及对新公民学校的捐赠人公益投入给予赔偿。未关停前,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马各庄校区有800 多名学生和40多名老师。

  然而这一切要求,没有任何回音。在沟通多日无望后,南都公益基金会在7 月22日周日下午,将之前向朝阳区教委和区政府发出的函以及相关材料,张贴在其官网和微博上,引起众人和媒体的关注。新公民学校不再像之前的一般“低调”,终于站在阳光底下,为公益学校的资产而做最后的争取,公开宣称:如处置公益资产不当,南都公益基金将会通过法律进行起诉寻求赔偿。

 

  通过法律保护公益学校资产

  目前,南都公益基金的新公民学校计划支持和管理全国11所新公民学校,其中包括7 所义务教育阶段以及4 所职业学校。2009年北马房校区被拆,3 年后的夏天,学校关停事件的再次发生,让南都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徐永光“心头隐隐作痛”。

  据不完全统计,2007年至2012年6 月南都基金会及社会各界力量为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包括北马房校区和马各庄校区)累计投入公益资金约计1124.3万元。其中,南都公益基金会办学经费投入约677.1 万元,项目投入约164.2 万元,社会资源投入约283 万元。为保护这上千万的公益财产和学校的合法权益,以及履行对公益捐赠人的承诺,南都公益基金决定通过法律途径来主张自己的合法权益,联合主要捐赠人共同起诉索赔。

  对南都基金会来说,这条路同样困难重重。

  首先,关于公益资产的界定是一个问题,南都基金会秘书长刘洲鸿解释,公益资产的产权复杂,其所有权、支配权以及受益权都不尽相同,对其不易界定。关于新公民学校是公益资产的界定,只能根据其举办和支持资金的捐赠来源,以及设立之初在学校章程和宗旨中对其非营利性的表述,如遇关闭,其公益资产或转让、捐赠,只能用于公益目的——来加以界定。

  其次,民办的公益学校遇到公益财产受到侵害时,其公益资产部分如何保护,在法律条例和实际执行上缺乏操作性。 2004 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物权法》都有相关条例规定,其中《捐赠法》第七条规定“公益性社会团体受赠的财产及其增值为社会公共财产,受国家法律保护,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侵占、挪用和损毁”。但这些法律条款在实施时,却缺乏相应的条款,为遭遇到权益侵犯的民间办学主体以法律救济的途径。更为尴尬的是,同心实验学校和朝阳区第一新公民学校马各庄校区,目前仍是未正式注册的民办公益学校,此种境遇更显得弱势。对此,清华大学NGO 研究所贾西津副教授指出,这种工商注册但实际是按照非营利组织来运作的民办学校,因身份处在灰色地带,故发生公益资产纠纷时更多是以其法律身份进行处理,而不是以非营利组织的办学主体来操作。

  对南都基金会起诉赔偿来保护公益资产的做法,贾西津仍认为“这是一个好事”

  ,这让政府明白不能过多地使用自己公权力,超出自己的权力界限。同时,也希望政府可以柔性、开放地找到妥帖的办法,让这些打工子弟学校可以继续存留提供教育。

 

  同心实验学校的积极抗争

  事已至此,两所学校都没有退路,唯有继续争取自己的办学权利,只是他们采取了不同途径方式寻求突围。诉求与关注,立刻汇集到这两所“明星”打工子弟学校,尤其是尚存的同心实验学校。与新公民学校的“抗争”路线——与政府沟通,且未动员媒体介入——的不同,同心实验学校的抗争更为坚决。

  同心实验学校一面与乡政府教育卫生科进行积极沟通,并约请社会名流和专家学者为其鼓呼,如给教育部部长写信;另一面与外界关注的人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并让自己的每一步行动包括他们的致社会各界信、制作歌曲动员、开班暑期音乐会等等,都能及时有效地透过网络传播。

  在这争取的过程中,同心实验学校也经历了朝阳区教委和乡政府教育卫生科等部门之间的相互推诿。不仅如此,他们还施压给学校所在的皮村村委会,要提前解除与学校的租赁合同,理由是学校搭建违章建筑。甚至在8 月2 日村委会开出一台挖掘机,借故在学校门前修复水管,使得学校遭遇断水与堵门。然而在有力、有节、有据的抗争以及强大的外界声援下,在第二天的时候学校就恢复了供水,开挖的土坑也被填平。

  即便如此在这夏天,同心实验学校为周边孩子准备的夏令营活动也没有停止,下学期的报名工作也一直正常进行着。家长和孩子们给了沈金花及同心学校很大的支持。

  久经波折,同心实验学校暂保了下来。9 月,这所备受关注的,同样承载太多使命和意义的打工子弟学校仍会像往年一样正常开学。这些孩子们不必离开熟悉的校园而去几公里之外的黎各庄小学,一个刚刚建好的有四层楼的委托办学点。

  新公民学校还在做进一步的努力。8 月下旬,南都公益基金会将继续跟进这些分流出去的老师以及孩子们的情况,并撰写调查报告为打工子弟孩子的平等教育权以及办学资质而做进一步的争取。据刘洲鸿透露,目前基金会和新公民计划已开始为诉讼的前期资料准备。

  8 月下旬,这所关停的马各庄新公民学校,空置的初中部已被校长租出去了,只保留下了小学部,偌大的操场和教室依稀可见旧日的景象。一进校门的黑板报还保留着端午节的内容介绍,太阳底下改造后的操场变得空荡荡,左手边校舍围墙上张贴着学校改造前后的照片和红红的大字:勿忘过去。但愿它不再像北马房的校区那样,“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静静地消失在这座城市的发展中,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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