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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马志愿者充当“情绪稳压器” 抚慰失联者家属

3月9日,丽都饭店,家属区内一名来自马来西亚的志愿者拥抱MH370失联乘客家属

昨日,志愿者为每位失联者家属端上热水。

 

每位失联者家属身边,都有一名志愿者

 

焦虑、摇晃、沉默,不愿开灯的房间,不想多说的独处。面对迟迟未出的结果,家属们有人已经崩溃,有人不肯面对,有人勉强地维持着自己构建的心理平衡。

 

这是参与心理干预的志愿者姜子最强烈的感受。

 

能做的,只有陪伴。

 

姚瑶搜寻着之前参与过的心理危机干预的事例。

 

这位林紫心理机构北京地区联络人,希望见到MH370客机失联者家属之前,找到可供使用的经验。

 

但她后来发现,不管是汶川、雅安地震,还是去年的韩亚空难,“都不适用于这次事件。”

 

在等到事件结果之前,她和其他志愿者一样,都要体会家属们“不知何时结束”的煎熬。

 

未知的煎熬

 

姚瑶见到失联客机的第一位家属,是一位等待着独子下落的母亲。

 

推开房间的门,还没等她说话,这位母亲就放声大哭。

 

这位母亲甚至哭晕过一次,但姚瑶没有制止,她坐在女人旁边,任她发泄。

 

哭累了,女人开始讲述他的儿子,30岁出头、未婚,“非常非常优秀”,是她“一辈子的寄托和骄傲”。最后的焦点还是“飞机到底去哪儿了?”女人会歪着头,用通红的眼睛盯着姚瑶,“你说我儿子会不会回来啊?”

 

“不知道,但我们都希望他回来。”

 

“最大的不同是‘未知’。”这让姚瑶感到难受,之前的地震和空难,不好的结果都摆在人们面前,“只要开展工作就好。”但这次,“未知无限加重了人们的恐惧和焦虑,而不只是悲痛。”

 

和姚瑶一样,本次事件给林紫的男性志愿者成竹最大的折磨,也是“未知”。

 

他记得接触过的一名年轻人,MH370上的一名乘客是他的发小、兄弟、最亲的朋友,哭得浑身发抖的间隙,年轻人需要答案,“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成竹说,“结果出不来,家属们会纠结到无法自已。所以你给对方希望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等待对家属的折磨,成竹把这种感觉形容成“古代的凌迟”,一点点地折磨人,最终把人击垮。

 

林紫的志愿者们能做的就是,听他们倾诉,陪他们扛住。

 

心理支架

 

飞机失联当天,一些企业就找到林紫机构,也有一些普通失联乘客的家属,他们知道,心理灾难不可避免。

 

通过微信公布了联系方式后,9日,林紫派出了9名志愿者,对家属提供一对一的危机心理干预。昨天,又增派了8人。

 

志愿者陈贤发现,想帮家属们在短时间内构建心理平衡,相当困难。

 

他面对的是2个来自不同家庭的20多岁的小伙子。

 

咨询就安排在家属所入住的套房。套房的客厅里,窗帘紧闭,不多的光亮发自电视里一直播放的马航新闻,“整个屋子的气氛都让人觉得压抑、沉重”。陈贤说。

 

一个小伙在自我介绍时很平静,他说,虽然这两天睡不好、吃不下,但为了照顾好老人,他会独自支撑。哭的时候都是背着老人,偷偷躲在走廊的角落里。

 

小伙子开始还头脑清晰,他向陈贤分析猜测着飞机目前的状况,“应该是迫降在某个地方,应该是安全的。”每句分析里都有“应该”,他抱着太大的期望。

 

当提到马航的应急和善后,当媒体有关飞机行踪纷乱的报道不时传来,小伙突然抬起头,盯着陈贤,音量变高,情绪开始激动。

 

陈贤感觉,小伙心里努力构建的稳定和平衡,一次次被“无法确定”的回答和个别媒体不准确的信息打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小伙子一句话也没再说过,只是呆呆地盯着电视,叹气。

 

那是一种可怕的沉默。

 

所有人都担心这种沉默。这两天,丽都饭店的志愿者数量一直在增加,和林紫机构的志愿者相比,来自马来西亚的志工有着另一种心理遭遇。

 

感同身受

 

“会有愧疚的心理在。”一名马来西亚籍志愿者说。这个约60岁、梳着发髻的女志愿者在当天夜里开始每一段谈话前,都会先对家属鞠一躬,“不能说理解,是感同身受。”

 

这批马来西亚的志愿者更早地到达了家属区:9日凌晨,慈济慈善基金会15名志工,跟随马航的高层出现在等候了20多个小时的家属面前。

 

面对家属的质疑,当马航高层多次答复“没有确认”时,一个矿泉水瓶扔向他们,身后穿深蓝色制服的志愿者们没有闪躲。

 

在2个多小时的答家属问中,志愿者们也显出疲惫,有人蹲了下来。

 

更多时候,他们的屈尊是在家属面前。

 

9日晚,丽都饭店会议室,马航工作人员让家属填写签证申请表,以便日后前往吉隆坡。

 

会议室前方,一名女家属坐在墙边低着头,旁边站了一名“蓝制服”。女家属旁边还有几把空凳子,她让志工坐下,“蓝制服”笑着说,“我不累阿姨。”

 

“要填申请表吗?”沉默片刻,志工蹲在家属面前问,随后赶紧去领了张表格。

 

填表时,蓝制服一直趴在凳子上填。尽管女家属说了好几次“坐着写吧”。

 

弯腰、蹲下、单腿甚至双腿下跪,志工们用这样的姿势,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低于家属

 

相比国内更多“义工”称呼,来自马来西亚的蔡先生更愿意别人称他为志工,“‘志’字下面有个‘心’,‘義’字底下是个‘我’,我们的援助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善,而是从心里帮助他人,要行动。”

 

发放茶水、饮料、餐券,充当翻译,蔡先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尽可能地在家属和马航工作人员间传递信息。

 

也有沉默的时候,看见一位妻子瘫软在丈夫身上,男士双眼含泪,蔡先生选择默默站在他们的身旁,用手轻抚男士的后背,“那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对,我们做得更多的应该是陪伴。”后来男士才缓缓地说,飞机上有他的母亲。

 

“如果今天,你换成我”

 

慈济的志工国芳60岁了。

 

她是台湾人,虽然没受过特殊的心理培训,但她有着15年的关怀经历。

 

刚到丽都的家属区时,见一位女家属失控大哭,她静静地走过去试图安慰,家属连连摆手,不让靠近。

 

尝试在另一位男家属身上见效,国芳倒了杯水,轻轻地递给那位男子。

 

“您来自什么地方?”

 

“福建。”

 

“哦,福建啊,我对那里很熟……”

 

国芳同男家属闲聊起来,男家属的焦虑被一点点分散,15分钟后,他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

 

家属李鹏对志工李志成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最初,他不跟李志成说一句话。

 

李志成一直从机场陪李鹏到酒店,在吃饭时也紧紧跟随。他不多说话,更多时候是递水、拍肩。

 

“若不是我叫哥哥过来帮忙,哥哥也不会搭乘这趟飞机。”长时间接触后,李鹏终于向李志成说出心里的懊悔。

 

经营塑料生意多年,从北京到大马设厂的李鹏,叫哥哥也一起过来照料生意。8日凌晨,哥哥登上了MH370。

 

李鹏没法面对精神崩溃的嫂子。

 

“如果今天,你换成我,看到哥哥的遗体,你会怎么做?”李鹏突然问李志成。

 

李志成用慈济功德会创立者证严上人说过的话与他分享:“有些事发生了,无法挽回。万一真的发生不幸,能做的就是让往生者灵安,祝福他一路好走,并代替他好好照顾家人!”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卢美慧 刘珍妮 李馨 卢漫 李宁 实习生 罗婷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周岗峰 王贵彬 高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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