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07年,捷克总统瓦茨拉夫•克劳斯出版了一本薄薄的手册《环保的暴力》,不同于环保运动界主流的观点使该书引发各国环保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的关注。2012年,由宋凤云翻译的版本在国内出版,同样引发多方争论。以下两篇文章从不同角度对该书进行了介绍与评论,其中田甜的《环保的嬗变》一文侧重于介绍和阐述作者提出的问题与解决之道,陈冀俍的《环保不是自由之敌》则选取书中部分结论进行了论证与分析。编者希望多元的观点争鸣能够为实践者和研究者带来不一样的视角,并促成更深入的思考与讨论。
在全球变暖、低碳、减排等环保热词已然成为国际领域公共话语的今天,来自捷克的当政总统瓦茨拉夫•克劳斯先生一反这些主流论调,发出了自己的呼声。
克劳斯关于当下这场轰轰烈烈进行着的环境保护运动的论述,已结集成一本小册子,中译本名为《环保的暴力》。光看书名就可以感受到,这里的“环保”并非那么善意和美好。
此书开宗明义,“这场运动的主题关乎人类的自由──而与生态环境无关。”随后指出,这场运动以保护环境为幌子,干涉自由和经济运作,成为政客和科学家夺取话语权、打击异己的武器,甚至演化为发达国家设置贸易壁垒、阻碍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工具。
显然,这样的言论在国际上只为少数派主张。在当今对全球变暖、资源过度消耗的事实认定已成主流话语,承诺减排的《京都议定书》备受瞩目的氛围下,这种言论在部分国家和地区甚至被视为政治性错误,遭到严重削弱和孤立。然而逆势而上的是,此书甫一出炉,销量一路看好,五年时间已有英、德、日等十八种语言的版本。
第一章问题界定中,克劳斯界定了“环保”和“环保主义”两个不同概念。环保是针对身边环境问题的一个个具体行动,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使与人类生存息息相关的──不仅是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更是水、大气、土壤等——物质得到一些改善。而环保一旦上升为一种“主义”,就变为一种野心勃勃的思潮和运动,它原本谦逊的态度、善意的初衷自我嬗变为一场环保主义政治运动,显出其意识形态的本质。环保主义者对于大自然的态度往往与专制主义者对待经济的态度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皆欲以“全球性的”世界发展规划来取代世界和人类自由发展的演化。这显然与当今世界另一主流价值观──自由、平等、人权背道而驰。
《环保的暴力》值得一读,在于克劳斯在论述他的环保观时摒弃了国家利益、意识形态的偏见,从经济学角度出发,通过冷静、客观的分析揭开环保主义者的面纱。环保就是环保本身,不是与某种国家政治利益结合在一起的某种主义。克劳斯书中的论据多来自科学报告、科学图表和既定事实,因此得出的结论可以超越某个具体国家层面,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一定认同。
环保主义者充满危机感的论调通常关乎工业革命以来经济发展对资源的过度消耗,造成环境恶化,以及在此过程中大量排放二氧化碳致使全球增温。他们以“预警原则”作为辩护工具:按照目前状况发展,灾难必将来临。
为了论证此书开篇论题,克劳斯在厘清了环保与环保主义的区别后为环保主义者所忧心的三个问题画上了问号:资源真的会用完吗?灾难将要来临?全球真的变暖了?这是克劳斯展开论述的三个方面,并在完成这三方面论证后提出了“怎么办”的解决之道。
克劳斯认为,资源是价格和技术的作用。一方面,一种“潜在资源”能否转化为“经济资源”从而为人们服务,取决于当下的技术条件;在技术允许的条件下,人们还必须拥有自主行动的自由。另一方面,资源的可耗竭性以及资源耗竭的速度,必然会反映到价格上。
1980年,人口生物学家保罗•埃利希和经济学家朱利安•西蒙公开打赌,埃利希预言,因无节制开采,未来十年铜、铬、镍、锡、钨的储量会下降,价格会上升;西蒙则预测它们价格下跌。结果,“不仅这五种金属的加权总价格下降了,而且每一种的价格都下跌了。”
这说明资源并没有变得更稀缺,随着未来财富的增长和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多的潜在资源会转化为经济资源,或者已有的经济资源又会找到新的替代品。克劳斯说,“以今日的科技和财富水平基础对一百年后的形势进行思考,是一个致命的错误。”或许,我们需要的只是自由──只有自由得到保障,人的能动性才能充分发挥。
在反驳全球灾难论时,克劳斯运用了经济学上的贴现率理论和“成本—效益”分析工具——在这里有必要提及克劳斯的专业背景,他曾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步入政坛后依然保持与经济学界的联系,并时有学术论著发表。
贴现率反映货币的时间价格。一个符合人们理性考量的无可争议的事实是,一美元在未来肯定会比现在次要。因此,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当下”这一时刻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像环保主义者那样以先验的方式使用预警原则,那么按经济学“成本—效益”分析,谨小慎微、先验预防也会付出代价,即阻碍了经济的发展和在发展中解决环境问题的可能性。
再来看第三个问题,全球真的变暖了?如果是,全球变暖与碳排放之间究竟存在多大关联?克劳斯旁征博引,摆出了一系列事实。
环保主义者的依据是以往100多年的气象数据,但气候变化的周期短则数百年,长则上千年。气象学家辛格和艾弗里就提出过“1500年气候周期”(误差上下500年),并在他们的研究成果中提到了公元950年至1300年左右的“中世纪暖期”,公元1300年至1850年左右的“小冰河期”,1850年之后的“现代暖期”。克劳斯十分认同两位气象学家对这一现象的解释──与太阳活动有关。显而易见,太阳如何活动是人类鞭长莫及的。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只从“现代暖期”的气温变化来看──克劳斯在这里引用了美国加州大学能源和资源名誉教授霍兰德的研究──“19世纪60年代至今,地球表面的空气温度只上升了大约0.6摄氏度……这与在此期间固体燃料使用的增加之间并无关联……因为大约一半的变暖幅度都发生在1940年前。”而且,“地球表面的温度在1940年到1980年期间降低了0.1摄氏度。”
这些事实对环保主义者认定的碳排放导致全球变暖显然是一种削弱。二氧化碳在大气中的含量为0.039%,是一种微量气体。很可能,关于近年来的全球变暖,太阳与地球运动关系的变化对大气温度的影响要比人类大的多,可能还会有其他的不确定因素:总之影响全球变暖不是单一的“碳排放”。
基于以上分析论证,克劳斯顺理成章指出,环保主义者不断强调“环境”却忽视了人的自由。我们也就不难理解“环保”缘何嬗变为一场“环保的暴力”。
对环保主义的批判并非不要环保。此书最后一章呼吁:“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无数小事上。”比如,关掉不必要亮着的电灯,舍弃身边无用的小玩意,尽量不去购买大排量的汽车……
“除了身边的无数小事外,我们还必须做几件大事”,简言之就是保护人类自由发展的权利,依靠人类财富的增长和未来技术的进步解决环境问题。
全书仅10万字篇幅,却能做到观点鲜明,论据详实,逻辑清晰,论证严谨。虽是一家之言,却能自圆其说,读罢给人一种无懈可击的快感。“怎么办”出路的建议,使全书结构更加完整,论述也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值得一提的是,书中还穿插了一系列因与主流话语和政治环境相违背而鲜为人知的科学数据、科学报告甚至科学界内幕,读来振聋发聩。
还是克劳斯那句话:对保护大自然说“是”,对环保主义说“不”。
(作者系《中国慈善家》杂志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