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们在何方:六千万海外华人
中国是一个移民大国,自宋代起,便有确凿文献记载华人出洋定居。鸦片战争以降,大中华地区曾出现过三波大规模的移民浪潮,其中第三波移民浪潮持续至今。现在在海外居住着至少六千万华人,这还是根据CIA World Factbook 2012年的数据。强调“至少”,是因为CIA的数据向来以保守著称,在国内外诸多的学者公布的研究数据中,最高的估计达到一亿,我在这里取最低的估计值,即六千万。
现在我们说广州有三十万非裔定居,我对这个问题向来没有研究,自然也没有发言权,这个数据的真假且不论,就说现如今华人社区在纽约、洛杉矶、三藩市、悉尼这些大城市,随便哪一个都是超过三十万规模的,以美国数据为例:按都会地区来看,纽约-新泽西东北地区来自中国大陆移民数量为55万多人,旧金山-奥克兰圣荷西地区有50多万人,洛杉矶-长堤-河边地区有45万多人。当我们在中国高声呼喊着驱逐“黑色祸害”的时候,想想我们的六千万同胞吧,想想他们被当做“黄祸”驱逐时的悲惨,这段痛苦的历史并不久远,历史上臭名昭著的“1882美国排华法案”和“白澳政策”都是有案可查的。近几年来,美国和澳洲先后都对华人社区就历史上的排华举措而道歉,种族主义在西方早就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破烂,难道我们还要去捡这样的垃圾吗?近年来中国对非洲的投资和移民都有大幅度的增长,从2012年统计数据来看,现在居住在非洲的华裔超过两百万,仅仅为了考虑到这些同胞的安全和利益,我们都不应该敌视现在居住于广州的非裔。有句俗语叫“在家不会迎宾客,出门方知少主人”,何况我们的同胞在外的人数还那么多。
二、非法滞留的主因:政策和立法滞后
我想大家都承认我们有一个极其臃肿庞大、反应迟缓(在维稳和捞钱这两件事上例外)且事事听命于中央的行政及立法机构。广东作为接收外国人最多的地区,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制定一部“移民与归化法案”了,但是时至如今,我们都没有一部专门针对移民和入籍的法律,也就是说,相当多的访华外国人,只能以旅游,工作或学习签证居留中国,而无法通过一系列公开程序取得临时性的,或者是永久的居留权(俗称绿卡)从而进一步归化为中国公民,中国现在发的所谓居留身份,实际上并没有一套法理依据,更像是一种行政部门应对实际问题的临时发挥。
大量非法滞留的情况实际是由我们中国人造成的,由于我们没有一套移民与归化办法,很多本来愿意通过合法渠道取得居华身份的人,被迫以旅游签证在华经商生活,被逼成了非法滞留。假如我们能有一套本地民选的立法、行政和司法体系,那么我想广东在应对外国人的移民时就会显得从容很多,反应也会更加积极有效。在西欧和美国我们经常会发现有面向非法移民的“大赦”,这背后有一套理论支撑,简要说来,是非法移民由于其非法身份会更倾向于从事非法活动,一旦其获得合法身份,为了保护这一来之不易的身份和融入社会的机会,他们会更倾向于选择广泛为社会接受的行为模式。换成中国俗话说,就是破罐破摔逻辑。所以其实身份这东西很重要,犯罪率与其联系很紧密。
三、移民:社会效应的两端
从移民理论来说,移民都是在原本的社会具有向上流动的潜力,但却受到阻碍的人,他们选择前往一个新的社会以期实现自己向上流动的目标。这番话看起来很拗口,但事实再简单不过了:他们年轻、有力气、愿意吃苦奋斗,以求得稍好的社会地位和生活环境。不难想象,一群这样的人一定是具有活力的,甚至能够产生刺激本地华人社群的作用。从现在的数据上看,各国的移民犯罪率都要比土生居民高一些,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就比如说年轻男子的犯罪率一定会比其他年龄组和性别组要高一些一样,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如果因为年轻男子的犯罪率稍高,就把这个组别的人全部驱除。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个想法是疯狂的。年轻男子都被驱除了,谁来搬砖扛活?谁来杀猪宰牛?移民的作用正是与此相当的,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谁不要移民,谁就是拒绝了最有潜力的一群人,谁就是愚蠢的。更何况把话说回来,三十万的移民相对于广州的一千多万本地人口来说一点都不多,现在有一些移民理论研究学者认为移民超过一定比例时,社会动荡的可能性会呈几何级增加。问题是人家分析的样本都是那些移民占总人口四分之一以上的城市,以广州这种外国移民仅仅占人口总数百分之几的城市来说,根本就不足以造成数据分析上的任何区别,更遑论造成多大的社会影响了,如果有人觉得对外国移民犯罪有什么心理负担的话,我想多半是种族主义情感作祟,并不是真实情况的反映。
四、遣返: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欧美的发达国家早就遭遇过很多移民问题,因此我们中国人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有一个优势,就是可以直接引鉴这些案例,不至于重蹈覆辙。不过我相信我们的政府部门是没有这样的智慧的,所以这种优势等于不存在。对于遣返非法滞留者,欧美国家有相当多的案例和数据可供查考,简单来说,就是大部分被遣返的人,大约超过70%,仍会回到把他遣返的那个国家。其实原因很简单,被强制遣返的他早就已经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了,他的生计、亲朋全都在这里,或者他的梦想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回来的。而那些不想在这个国家住下去的人,自然早就走了,也不等到你去遣返他。以英国而言,在1990年代强制遣返一个非洲裔移民的费用即高达八千多英镑,这里面包含抓获他、拘禁他、遣回他等等各种费用开支。以中国的行政成本来看,我们要遣返一个移民的成本可能还更高,所以那些想着以铁腕手段对付移民的人,醒醒吧,你能做到的也就是花几十万买他几个月不在中国。
五、未来:移民的潜力
在全世界各地的大城市都有唐人街,从伦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从多伦多到约翰内斯堡。华人在很多国家也曾经是犯罪和走私代名词,以前清末的华人吸毒,拐卖妇女,唐人街到处是赌馆妓院,社会问题不可谓不严重。但是我们现在再去华人聚居的地方(不一定叫唐人街)看看,就会发现其实民族聚居区是一块生机勃勃的商业乐土。许多中国制造的产品最早就是由居住在国外的华人牵线搭桥引到新市场上的,中国餐厅现在全球遍布,也是我们在海外的同胞逐渐使它进入世界各民族的胃。中国的商人要到美国做生意,最便当的就是在华人区找个好帮手,熟悉美国,又能与同胞接洽无隙。而美国商人要来华做生意,自然最方便的莫过于找个华裔,往来多有便利。在这个商业社会,移民的好处还不止一端,但篇幅所限不再赘述,读者自行想象即可。
现在中国商品在非洲大行其道,我相信这一定与那些在广州生活的非洲裔移民大有关系(虽然我并未做过这方面的统计)。我们是不是嫌钱赚得太多了?我们是不是嫌失业率不够高?他们本国人做贸易,最能深入社区,最能把利益最大化,商业是广州的命根子,制造业是珠三角的核心产业,人家来帮衬生意,哪有赶客的道理?
六、没有多样性的广州:衰退之必然
广州曾经是一个极具多样性的城市,早在一口通商的时代,这里便已是洋人群集之地,后来鸦片战后,五口通商,上海才逐渐取代广州作为中国最大通商口岸的地位。所以在鸦片战前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广州这个地方可以算得上是中国最先进,最富裕的头号明珠,甚至放在世界上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看广州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如果国家开放,广州就富庶(1979年改革开放);如果国家封闭,那么广州就衰退(1960年香港经济总量超越广州);如果我们海纳百川,那么广州就兴旺(十三行时期);如果我们抵制洋人入城,那么广州就落后(叶名琛督粤时期);如果我们开明进取,那么广州就能汇聚名商大贾(陈济棠主粤)。
广州是一个以商立城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商业城市能够在封闭的环境下取得进步,而广州的商业地位也与保守民风是格格不入的,粤人开风气之先,力拼帝制,首倡民国,可壮全国之观。以本人之见,广州已经是一座正在走下坡路的城市(具体原因各位自己想去),如果各位广州同胞还以一些腐朽落后的观念来对待外国人,那么恐怕广州将会走向无法逆转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