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4、15日,由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21世纪教育研究院、上海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中国扶贫基金会主办的第四届教育公益联盟年会在成都举行,本次年会主题为“慧聚:以教育变革促进教育公平”。
下文是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老师在年会上的发言。
农村教育问题仍然是一个严峻的问题,不久之前去世的农村改革之父杜润生说:“农村不富,中国不会富,农村受苦,中国就会苦,农村还是古代化,中国就不会现代化,农民定,天下定。我们是靠农民起家的,必须找到一条使农民过渡到社会主义的道路……只要真正把自己贡献给八亿农民,那就代表了中国前进的力量,代表了中国前进的方向!许多同志下过乡,农民有阶级感情,阶级感情是我们办好一切事情的基础,它激励我们去发现真理。同志们,八亿农民期待着你们!”
我们今天重温这句话,有特别的感受,我相信大家来到这里都有同样的情感基础,价值基础。
我讲第一点,首先是农村教育大变局,一是学龄人口大幅度减少,第二是大规模的人口流动,第三是持续了十年之久的大规模撤点并校。
这个过程当中出现两个新的群体,就是流动儿童和留守儿童,两者总数约一亿,其实流动儿童和留守儿童基本是一种群体,他们随着父母打工出去是流动儿童,在农村呆着就是留守儿童。
特别令人难过就是有3.37%的农村女孩儿童是没有成人监护单独居住的,总数达到205.7万,是天养大孩子,没有任何人监护,是最高危的儿童。
流动儿童情况比较而言问题不一样,他主要是能够在公办学校上学,现在在公办学校上学的比例是80%,但是分布很不均衡,仍然有200多万流动儿童在质量比较低的打工子弟学校学习,尤其从2014年,由于中央政府要求对北上广等大城市严控人口规模,流动人口政策出现了严重逆转,大量的流动儿童失去了就读机会,80%的流动儿童在没有这样机会以后仍然会选择生活在城市,也就是说不给他们提供教育机会迫使他们回乡想法是不现实的。
在这个过程当中同时出现了三类特别值得关注的农村学校,一类就是农村城镇地区大规模学校和大班额,一类是农村寄宿制学校,一类是农村小规模学校。这三类学校所面临的问题各不相同,解决途径完全不同,没有一个非常简单有效的办法。
关于城镇大班额和超大规模学校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我们调查走访得知,在河南周口地区有的小学最大班额达到150人,所有空间全部填满,夏天房间里臭不可闻,这样的大班额其实已经没有教育质量可言了,唯一关心的就是校园安全。
近年来中央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强力的强调保基本,补短板,希望在2020年最后5年能够满足一些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基本的生活设施,课桌椅,厕所,饮用水,厨房等等。
关于底部攻坚的概念,中国的“底部”到底有多大我们始终没有准确把握,去年刘利民有一个答记者问,扶贫计划占非城市区县54%,义务教育薄弱学校占全国40%,学生占全国33%,这就是中国教育沉重底部,一个如此巨大的底部。
我们国家城镇化率大约为53%,而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城镇化程度则可达到74%,也就是大量农村学生到了城镇上学。有人提出来,要用城镇化思维来发展农村教育,也就是说把教育的资源进一步向城市倾斜,在城市建更多的学校来缓解大班额,但是我们可以想象这样的后果将造成新一轮更大规模,更大程度的撤点并校,也就是说进一步推动学校进城,彻底消灭农村学校。农村教育现代化就意味着消灭农村教育吗?所以我们把这个话题转化成另外一个话题,就是如何应对城镇化对教育的挑战,这需要农村和城市同时做出回应,最大的问题就是解决留守儿童的问题,需要制度创新,改变政府包揽思路,建立一个全社会共同参与构建的体系,鼓励举办新的非盈利公益学校,扩大教育供给,在公办学校帮助流动儿童留在城市社会。
尽管在北京、上海这样公立学校,流动儿童比例占到30%,但是他们基本上接受的是跟城市儿童隔离的进行教育,所以他们对城市没有归属感,也没有融入感。
关于留守儿童的干预,过去没有国家政策,最近国家出台了一个政策,这个政策规定留守儿童责任主体是由民政部、教育部和全国妇联参与的,但是我们并不相信一个文件就能够解决问题,这里面还有很多欠缺。我们呼吁一个是制定儿童法,同时呼吁社会力量,建立自上而下监管和救助机制,在教育治理现代化新框架当中,通过简政放权公众参与,建立基层和社区自治体系,开展面向农民工流动儿童家庭教育和社区教育,在外来农民工为主企业开发加工区,改善农民工居住条件,帮助农民工举家居住做一个重要改善。
很多调查表明,母亲在家中,留守儿童情况会有极大改善,父亲留在家中是没有用的。所以社会组织可以开展工作,建设社区儿童关爱系统,同时在留守儿童最集中的农村学校开展多种学校改善的活动。
所以改善农村寄宿制学校也是一个重大命题。在西部地区农村中小学生寄宿率总体达到26%。
对于农村寄宿制学校问题我们缺乏足够的认知,我们有一个假设,寄宿制学校生活设施齐全,调查结果显示非常遗憾,跟我们的预设恰恰相反,寄宿制学校儿童身高体重要比走读的学生要差一大块,身高低4个厘米,寄宿制儿童学业成就比走读的学生明显要低,尤其是小学阶段,这都是国家的权威检测机构结果,不对外发布,我们内部交流。
所以关于寄宿制学校改善,我们社会组织可以做非常有效的工作,明天下午他们也会分享他们的经验。
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农村小规模学校。在中国农村仍然存在着很多200人以下甚至三五个学生的学校,如果把这些学校撤掉,这些最边远最弱势的学生就将失学。而这种小规模学校在全世界各地,在最发达的国家都有。我们不能因为它的规模小,地理位置偏远就想方设法取消它。最近二胎实行,越来越多的打工者返乡就业,建设小而优的农村学校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在日本、台湾、韩国农村学校已经给我们提供了这样的样板。而且农村小规模学校生活化、乡土化、社区化还提供一种有根的教育,应当是中国教育改革的前瞻性的方向。
关于农村教师队伍建设,国家已经出台了乡村教师支持计划,接下来就是逐步落实。首先,国培计划正在转型,其次,公益组织十分关心乡村教师和乡村教师培训,尤其是正在探索教育变革视野下的教师培训,此外,思考教师的角色转变,探索教师培训的新内容、新工具和新手段。我们还要看高考和中考制度改革将对农村教育产生新的挑战,现在这个改革还仅在上海和浙江试点,但是到2017年要在全国所有省市推行,它产生的冲击和后果现在还难以预料。教育部将在今年出台关于中考改革方案,这个方案据说是参照新高考改革方案,它会产生什么样影响现在还难以预料。
关于信息化互联网技术,我们可以倡导四个概念:第一,通过教育创新促进教育公平;第二,信息化技术有巨大的教育潜能;第三,教育创新并不仅仅意味着高技术;第四,教育技术可以改变,但不能取代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