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目介绍】
2015年7月20日，北京市银杏公益基金会正式成立。银杏基金会的前身是南都公益基金会在2010年发起的旨在资助和推动青年公益领袖成长的战略性项目──“银杏计划”。时至今日，在银杏计划成为公益行业人才培养标杆之际，脱离南都基金会“单飞”，既体现了南都基金会推动行业发展的胸怀和视野，也意味着银杏伙伴网络探索和解决社会问题的意识和自组织能力已经日臻成熟，人们有理由期待TA们会在更为广阔的银杏基金会平台上自如拓展。2015年6~7月间，分处全国15个不同地区的银杏伙伴们自主安排、集体参访在意大利米兰举办的世界社企大会并归国分享，正是这种自主探索和协力发展的展现。《中国发展简报》本期特地推出一组稿件，邀请银杏伙伴带回全球社会企业发展的前沿观察。这些观察和思考角度多样，但都万变不离其宗：既体现国际视野，同时立足本土经验。
同一个议题，同样的反思，不同的模式 ————以农业为线索的意大利观察和思考之旅2
在参访国际慢食协会之前，对其早已耳闻。不仅因为这家机构具有国际化的网络，而且机构的名字非常有趣地植入了一种理念，似乎普通公众一听到这名字就在被提醒着什么。而我们每个人正被裹挟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忘却了生活和饮食原本的方式。
一、慢食的主张
国际慢食协会的成立源于1986年抗议麦当劳在罗马市中心西班牙广场附近开设分店的抗议活动，其总部位于意大利北部靠近都灵的小城布拉，这里也是发起人、社会活动家卡洛•佩特里尼的故乡。协会的发展经历了从美食学到生态美食学，再到新美食学的不同主张阶段。传统美食学仅仅关注美食本身的品质和进食乐趣，而生态美食学则将对食物的关注扩展到人类赖以生存、濒临危机的地球之生存问题，新美食学则更加系统，即将美食学看作一种自由的选择、是一种教育学、是一种食品方面的多学科方法，是人类在利用有限的自然资源使生活更美好。创办者卡洛•佩特里尼相信“每个人都有权利享用优质、清洁、公平的食物”。“优质”，代表高品质食材拥有的可口口味；“清洁”，指食品的生产没有造成地球资源、生态系统能源及环境的紧张，不给人类健康带来危害；而“公平”则是一种社会正义的内涵，从生产到商业环节再到消费者，都能享受公平的报酬、合理的价格。慢食协会表示，建立在与周围生态系统和谐相处的当地社区智慧之上的农业是唯一具有发展前景的农业（尤其是对于世界上最贫困的地区来说）。
如今慢食协会已经从最初的区域性机构发展成为全球性的网络，慢食运动也成为一个全球160个国家的生产者、消费者、厨师、媒体、研究机构、艺术家等广泛参与的社会运动，拥有十多万名相互联系的会员。这个模式带来的启发是：一个科层管理的机构并不有利于倡导公众广泛参与社会运动，而紧紧围绕某个理念却让不同阶层共同参与成为可能。
此次慢食协会的参访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其传播能力和传播策略。对国内大多数机构来说，在跟公众对话方面总如同隔空喊话，NGO组织圈似乎是与世隔绝的，常感觉无法跟外界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慢食协会却出现在米兰世博会上，着实让我们感觉到“带着地气儿的高大上”。
慢食展馆位于米兰世博会展区正对入口的最里面，占地一亩左右，由三组木制建筑围绕的三角型和正中的蔬菜种植区组成。门口是一只巨大的蜗牛标志，即慢食协会的机构LOGO，寓意像蜗牛一样慢。
在展馆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个高约3米的巨型沙漏，沙漏设置的时间是米兰世博会举办的时间，流下的沙子提醒观者：平均每20分钟就会有1个物种消失，每年地球会有27,000个物种在消失，在世博会举办期间，就有物种像流下的沙子一样从地球上消失，而上面岌岌可危的沙子则提醒人们思考在它们尚未消失前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慢食协会大中华区发起人之一林光颂和他的同事向我们介绍了慢食展馆的主要内容。因世博会的流动游客是普通公众，如何能在视觉和参与体验方面以好的展示手段来吸引游客，且把食物安全议题和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不带说教色彩地讲清楚，做出不枯燥、有趣科普来，慢食协会的展馆展示让大家耳目一新，大受启发。
二、多样的体验方式
1.相反的世界
一个两张A4纸张大小、3cm厚左右的展板两侧，分别是一组极具对比性、反差很大的图片，比如一边是美国德克萨斯州集约化的养牛厂，另一侧是意大利山区站在草场上怡然自得的牛；一侧是要将快餐盒饭放入微波炉加热，毫无食欲的职场男性，另一侧是非常愉悦的用当地食材准备饭菜的瑞士女性；一侧是在超市销售的带有塑料包装的各种饼干、膨化食品和奶制品，另一侧是家用自制、无任何塑料包装且营养均衡的谷物、水果、奶酪、面包和咖啡；一侧是一堆超市丢弃的水果和蔬菜，另一侧是慢食协会的青年网络举办的反对食物浪费的活动，他们用可能会被丢弃的蔬菜做出了美味的“Disco汤”……
当伙伴们询问哪一侧是更好的方式时，慢食协会的工作人员说：“我们只是陈述现状，不去说教，让观众自己去判断，就如同任何一种模式都不应该只让人们有单一的选择一样，因为有些群体是集约化种植的受益者。总之我们应该给人们提供更多的选择空间，而不只是简单的对错。”
2.“听-触摸-闻”的体验
在现代生活方式里，人们虽然摄取食物，却往往忘记了原始的食材的味道和形状，慢食协会让公众能在展馆里重新体验食物的味道和形状。他们在展区摆放了两组小黑匣子，一组是可以透过金属网闻食物的味道，然后猜食物的名字，答案在拉开的小抽屉里公布；另一组则可以将手伸进小黑匣子里，触摸种子和一些食材的形状，根据形状猜测食材的种类，答案也会在小抽屉里公布。非常有意思的是，我们这些常跟农业打交道的人对很多食材也猜不出来，因为仅仅香料就会有很多种类。这样的方式，在向孩子开展食物教育时可以借鉴。
三、现代食物世界的代表性问题
我们在面向公众倡导时，最难的往往是如何把复杂的问题说清楚，跟人们日常的生活建立关联。慢食协会挑选了一些人们经常会使用的食物，每种食物都挑选一个角度，从问题描述和解决办法两个部分向公众分析食物体系问题。
2014年，联合国粮农组织发布，真菌的蔓延可能会威胁到全球85%的香蕉种植。那么，作为消费者应该怎么行动？一种答案是我们应该选择有机种植且进入公平贸易渠道的香蕉，拒绝购买使用童工和不合理报酬的公司生产的香蕉。
而超市购买的鸡块，问题众所周知。在超市最受消费者欢迎的是半成品鸡块，我们认为这些鸡块是（厂家告诉我们的）鸡胸和鸡腿部分的肉。事实上，鸡块混入了大量脂肪、淀粉和其他部位的成分。这些鸡往往由大型养鸡场饲养，它们的活动空间很小、被喂了大量添加剂和抗生素，生长周期只有30天，而通常鸡的生长周期为3个月。这些抗生素都会进入人体，有专家表示人体逐渐抗药与养殖动物过程中添加大量的抗生素有关。
那应该如何应对呢？慢食协会提醒人们尽量不购买加工食品，且改变意识，即相信整只鸡的每个部位都很有营养。如果买加工食品，要认真看标签的成分，尽可能选择添加剂少的食品。
我们常常食用的虾大部分来自热带，但捕虾所使用的网堵住了所有虾的通道，严重破坏海床，打捞上来的副产品，如被损伤再扔回去的鲨鱼、海龟和其他鱼类数量也非常大。但人工养虾并不是一个出路，因为会大量使用鱼饲料，且使用的小船会大面积破坏红树林，而红树林对于保护生态环境和海岸线一带免受地震和海啸带来的次生危害至关重要。
因此慢食协会倡导大家尽量少吃虾，如果特别想食用，可以选择本地海域生长、使用传统捕捞方式捕捞的不太小的虾。
让我们来说说食物标签的问题。奶酪是意大利人最常食用的食物，但问题在于超市所销售的奶酪从不将奶酪信息充分告知消费者。标签仅告诉消费者其成分为：奶、凝乳酶素、盐，如果是奶，意味着是牛的奶，因为欧洲规定必须写清楚是绵羊奶或者山羊奶；标签上只说明重量和最好的食用期限，以及仅告诉我们奶是被加热处理过的。
那标签上没有告诉我们什么呢？没告诉我们主要成分奶的原产地；没告诉我们奶是自己的养殖基地所产还是几百英里之外甚至国外购得；没解释这些奶是来自有着上千只牛的集约式牛场还是来自养几十只奶牛的家庭农场；没告诉我们牛是当地饲养且濒临灭绝的黑白花牛还是成为产奶机器的牛；没告诉我们奶是被加热处理过的；没告诉我们饲料来源主要是草料，还是用含转基因物的工业饲料；没告诉我们牛生长在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山区还是牛棚；只字不提动物福利；没告诉我们乳凝酶是来自纯天然的牛的胃酶提取，还是工业合成；没告诉我们是否有添加剂，如可能会向奶酪中加入化学烟味让它们有烟的味道；没告诉我们奶酪的保质期是在冰箱里还是自然存放条件下；商家用品牌蛊惑消费者的选择，事实上它们的成分区分并不大。
所以，作为消费者，在选择商品时应该要求标签提供更多的信息，这次没有得到答复，下次要继续追问；慢食协会建议参加“传统食材守卫者Presidia”项目的生产者和食品企业遵循标签真实叙说食物的原则，全方位提供给消费者信息。
针对包装零食，慢食协会提醒消费者，家庭自制的面包、派、蛋糕、果酱已经很丰富了，如果实在不能放弃吃零食，要密切注意标签上的信息，可以选择少盐、糖、化学添加剂、防腐剂、氢化脂肪的食品。
在一大块仿制牛排的旁边，慢食协会提醒人们现在吃肉越来越多，尤其是美国和欧洲，中国和印度也开始效仿。而养殖业是高污染、高耗能、高碳排放的。因此，呼吁消费者即使不能成为素食主义者，也要减少对肉类的摄入，或者选择那些本地饲养，循环利用资源养殖的牛肉。
慢食协会还提醒人们购买沙拉时减少从超市购买包装沙拉的数量，多从农民那里直接购买；同时鼓励大家在自家阳台、花园种植蔬菜，但要尤其注意，应该选择对环境低影响的无塑料包装的种子，而且口味是最重要的。
我们在展区最后看到慢食展馆的模型。慢食展馆是由鸟巢的设计师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的，其设计总体规划的主要灵感来源于Carlo Petrini对解决生物多样性和粮食生产等问题智慧而哲学的思考。三个简单的棚式结构围绕的三角形空间，营造出食堂和市集的氛围，林光颂告诉我们，展馆建筑材料在世博会结束后将拆除，分散到意大利多个学校的花园里作花棚用。
慢食协会在中国已发起成立大中华区（筹），林光颂说，我们要让世界其他国家了解中国的生物多样性和为保护食物安全的努力和行动。2015年9月23~26日，慢食协会在北京顺义举办食品节，同期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面向合作社和小农户的“产品故事工作坊”在西山脚下的中国人民大学乡建中心培训基地举办。小农户不仅可以将自己保护的传统老品种、小规模生态种植的丰富产品推向食品节，同时也邀请慢食协会的代表共同探讨如何与社区一起保护生物多样性。在家庭厨房烹制的生态午餐上，慢食协会代表表示对未来中国的“慢食运动”充满信心，因为已经有这样一群扎根广袤大地和乡村社区的农民朋友们数十年的努力存在。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后面几part哦～！）
（作者系北京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农村发展部门督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