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慈善学人 | 美国坦佩市政府如何购买社会组织服务
编者按：当下，“政府购买服务”已然成为包括我国在内的世界主要国家公共治理的核心政策工具。然而，政府购买服务政策究竟带来何种社会效应？它所形成的新型“国家—社会关系”是伙计关系还是伙伴关系，抑或合作治理关系？鉴于该问题意识，本期专题特别邀请来自不同学科背景的10名学人，就政策购买服务的理论与实践、政策发展以及国际经验进行深入探讨，以期能够引发大家更多的思考和讨论。
——本期主持人 俞祖成
日本同志社大学政策科学博士
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
●●● 作者简介 ●●●
赵挺
华东政法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助理研究员、师资博士后
主要从事社会组织管理、冲突治理、国家和社会关系研究。
本案例的写作得益于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学术访问（2013.10-2014.4），感谢上海交通大学博士生国外访学项目的资助，感谢案例相关的社会组织及公益界人士。
一、引言
坦佩市(City of Tempe)是美国凤凰城大都会区的一部分，属于地方政府层级。从购买服务的管理看，坦佩市政府并没有直接参与购买服务的管理工作，而是由坦佩社区委员会（Tempe Community Council）这一家支持型的社会组织具体运作，形成资金分配方案，并推荐给坦佩市政府进行最终的决策。
每年参与购买服务项目的供应商大约40家，大部分属于501（c）（3）的社会组织。这些资助的项目面向坦佩市居住和工作的人群，多为社会服务(human service)，主要包括家庭防暴与居住服务（domestic violence shelter&services）；年轻人预防服务（youth prevention& programs）；为穷人提供的服务（programs for the working poor）；为无家可归者提供居所（homeless shelter& services）；老年人服务（senior programs）；残疾人服务（programs for those withdisabilities）等六大类服务。
本案例的资料来源包括：
（1）对3家社会组织的深度访谈（详见表1），包括坦佩社区委员会、坦佩救世军组织（Tempe Salvation Army）和坦佩社区行动组织（Tempe Community Action），后两者属于供应商；
（2）通过参加会议与志愿服务进行不同程度的参与式观察；
（3）2013/2014和2014/2015年度的相关数据,包括项目报告和组织年报。以下从需求调研、项目评审、公民参与以及项目评估四方面来深入描述坦佩市政府是如何购买供应商的社会服务。
二、项目需求调研
科学设立公益项目的前提是界定真正的社会问题（Peter H. Rossi, Mark W. Lipsey and Howard E. Freeman，2004），这得益于坦佩社区委员会自身的研究功能。
以无家可归者这个群体为例，坦佩社区委员会已经对这个群体的内涵、外延和产生的影响因素进行深入的研究。具体来讲，从内涵看无家可归者是指缺乏固定的和常态的住宿地的一个群体：外延看这个群体包括家庭小孩、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习惯性的流浪汉、吸毒人员、精神病人、居住在乡村的人、老年人、退伍军人等。
除了界定内涵和外延，坦佩社区委员会对这个群体产生的主要影响因素也进行了研究，包括家庭暴力、没有便宜的房子可以租赁、严重的疾病或残障、沉溺导致的功能失调、精神问题。所以，政府资助的公益项目往往是针对特定群体所可能产生的社会问题而设立的。
其次是广泛而有效的需求调研，来掌握需求分布。
在研究的基础上，坦佩社区委员会每年会就社区需要的服务向多个社会部门进行调研，了解居民对于各项服务的真实需求及应急程度，从而在项目资助中给予考虑。一般地，调研的对象包括坦佩社区委员会的理事会成员、教会、警察局、学校、消防部门、健康部门等。以在学校的调研为例，分为四个问题，既有客观题也有主观题，调研简单而不失科学性，而且具有参与性：
“这次调研的结果将作为项目立项评审的工具之一，第一个问题：你认为坦佩市在服务这六大群体的情况如何（没有服务好，已经服务好，服务过于好）。第二个问题：根据应急程度1-6分对资助这六大群体的服务进行排序。第三个问题：请提出任何关于设立项目，服务某类群体的建议。最后是感谢你的参与，帮助坦佩社区委员会实现使命，如果您有任何问题，请联系我们。”【来自项目报告】
通过需求调研，坦佩社区委员会对每年应该关注的社会问题和服务群体有较为清晰的认识。在综合考虑目前正在运作的项目以及正在出现的社会问题的基础上，对当年的项目设立和评审中给予考虑，这主要在项目评审的标准中体现出来。也就是说，涉及这六大类服务的项目多数可以得到资助。
三、评审标准的精细化设计
坦佩社区委员会认为根据应急程度的不同社区提供的服务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帮助家庭和居民脱离危机(move out of crisis)，建立稳定状态(establish stability)，保障自给自足(maintain self-sufficiency)。这意味着地方政府在资助社会组织服务时是有基本的职能定位和服务边界的。那么根据什么标准来决定哪些项目获得资助、资助多少、哪些不能获得资助呢？这根据更为精细化设置的项目评审标准。
项目评审是通过计分和排序进行的。项目评审标准分为三部分：项目设计的科学性、面试的表现，以及所申报服务项目本身的重要性（详见表2）。其中，项目设计的科学性评判维度包括：管理能力、服务能力、项目效果、资金运用以及撬动资金的能力，该环节是由参与的志愿者决定的，当然项目申报书的资金支出设计是由坦佩社区委员会把关的。
在面试的时候，志愿者一般是与坦佩社区委员会的董事会主席与负责财务的项目工作人员一起参与。项目的重要性状况是根据每年度的社区调研结果决定的，根据2014-2015年的调研结果显示，以上六大类的服务项目的重要性分别计分20分、18分、16分、14分、12分。项目评审最后得分就是以上三部分的总和，其中前面两者分别占据40%的分数，后者占据20%。
根据该计分标准，坦佩社区委员会与志愿者一块对申报的项目进行评审和排序。项目最终的资金额度取决于每年度地方政府的财政预算总额、项目评审总分以及该项目在上一年度的资助金额。因此，在每年的财政预算逐渐减少的情况下，一般情况下，排名靠前的项目基本能够按照项目书的金额得到资助，排名靠后的项目存在资助金额打折，甚至淘汰的风险。
四、社区居民参与评审
项目评审是参与式的，由社区居民和专家共同完成。项目评审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联合社区居民来就资金的分配给坦佩社区委员会提供推荐意见。每年会有四五十名志愿者参与，以下从志愿者的资格条件、具体任务、特征、参与感受四方面进行概述：
（1）志愿者资格条件。只要在这个城市工作和生活，并有兴趣就可以成为这个过程的评审人员。唯一的要求是填写保密协议。
（2）志愿者主要任务是参与申请书评审和面试。每人贡献将近20个小时。先是报名，然后是培训，知道多少人无家可归，贫困线是多少等等，了解我们这个社区的情况。12月份，在网站上评估，然后打分。1月份，就正式面试，五个人阅读三个申请书，每份申请书近40页，有预算，990表等信息。然后推荐给市政府，所有资料在网络系统上面。次年7月份，就会给钱。过去五年一直没有改变过，基本上会资助这些项目【来自访谈资料】
（3）志愿者特征。据了解志愿者大部分是中产人士，坦佩社区委员会对志愿者是没有任何津贴的，但有些企业会支持这些志愿者。根据笔者在项目评审讨论会上的观察，评审当天参加的志愿者共17人，其中4人是来自于坦佩社区委员会的，包括两位董事会成员，以及其他两名机构工作人员，其他13人来自坦佩市社区(community)。这17人构成的特点如下：男性8人，女性9人；较年长的11人，年轻人2人，其中一名残疾人士。
为了了解志愿者的参与动机，笔者会后与五人进行交流：（a）我们已经生活在这个社区四十年，也没有完全退休，现在有闲暇的时间，参与让我们更加的年轻，我们都是纳税人（一对年长夫妇）；（b）我们已经参与第五年了，我从小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我需要回馈社会（一位年轻人）；（c）对长达40页的项目表格让我们进行评估是不合理的，我们就提不合理之处（一位老先生）；（e）我本人在企业工作，有两个小孩在这边上大学，这是民主的体现，需要的是公民的参与，这个过程也是大家学习的过程（一位中年妇女）【来自参与式观察】。
（4）志愿者参与感受。这个过程对于每个参与的人都是有益的，我们联合起来就是产生影响，我们联合起来就是关注【来自2013/2014年度报告】。这个评审的意义是关于社会服务的决定应该由政治过程外的社会来决定，目的是达到一个公民驱动的、公平的、透明的、问责的、经得起考验的结果【来自2014/2015年度报告】。
五、项目绩效评估
项目绩效评估主要包括以下三方面：
（1）供应商自我评估。社会组织在申请项目时，申请书当中有关于具体指标测量和结果效果陈述，社会组织需要按照申请书的要求来进行自我评估。另外，一旦项目受到资助，这些申请书将作为公开文件，受到社会的监督。
（2）坦佩社区委员会与供应商的定期沟通。供应商需要每季度向坦佩社区委员会汇报项目开展情况。
（3）坦佩社区委员会的现场指导。不少服务项目还会有现场的督导来保证项目的正常运作。
参考文献：
［1］Peter H. Rossi, Mark W. Lipsey and Howard E. Freeman. (2004).Evaluation: A Systematic Approach, 7th ed. Thousand Oaks, CA: SagePublications.
［2］Kate Hanley, Philosophy of Public Philanthropy: A ConceptualFramework(坦佩社区委员会秘书长撰写的未公开发表的研究论文)
注：本文为原创内容，如转载请与微信charitieschool联系相关授权事宜。
撰稿 | 赵 挺
编辑 | 陈明月
校对 | 田明泽 何宇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