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0日，《印度斯坦时报》援引印度医学科学院院长兰迪普·古雷利亚的话说，印度首都地区的空气污染每年可能导致2.5万～3万人死亡。
英国医学杂志《柳叶刀》指出，2015年印度因污染丧生的人多达250万，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
医生：“我也只能祈祷了”
在新德里一个高档住宅区的客厅里，有各种不同年龄段的人在静静地等待着 —— 女佣、保安、建筑工人，这些人每天最多挣几美元。在这间用植被布置的精致而优雅的房间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打破了该有的静谧。
在隔壁的房间里，医生吉塔（Gita Prakash）在她的餐桌前用听诊器为一位怀孕的女士细心地做着检查。吉塔平时在医院下班后，每周还会腾出6个晚上在这个房间为极贫困的病人就诊。不知不觉间，吉塔已经为他们服务了30年。
30年来，她所处理的问题已经发生了变化 —— “咳嗽、感冒和过敏相对而言是‘常见’的一些症状。但是哮喘，早些年其实并不多见。”她说。
来就诊的很多病人有一个相同点：他们每天会花费很多时间呆在户外。
当为一个发烧的孩子进行诊断后，吉塔表达了她的担忧：“我知道过两天这个孩子会因为咳嗽再次回到我这里的。但是那时就已经太晚了，他早就已经被传染了。”
“作为一名医生，你准备怎么做？”我问吉塔。
—— “我只能祈祷了。”
吉塔在为发烧的孩子看诊
新德里被西方媒体评为全球空气最差的城市。在2016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PM2.5精确数据库中，榜单前7名被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城市占据，印度包揽前4名，新德里独占鳌头。排名前20位的重污染城市中，有13个位于印度。
2015年2月，英国《经济学人》杂志以《呼吸不容易》一文“吐槽”印度的空气质量；美国《华盛顿邮报》打出“印度空气污染每年致50万人死亡”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2015年6月，《纽约时报》驻新德里记者加德纳·哈里斯“逃回”美国，他在《在印度，摒住呼吸》一文中写道：“在北京，PM2.5值超过500就会登上国际媒体的头条，而德里的数值是北京的两倍，却几乎无人在意。”
奥巴马在任时期曾于2016年2月访问印度。而在他造访期间就被“警告”：他的生命将因为吸入了新德里糟糕的空气而导致生命缩短6个小时。于是就有了接下来充彻着各大印度报纸板块的头条：《美国大使馆在奥巴马抵达前购买了1800台空气净化器》。新德里一位电器销售商表示，在目睹了本月销量创新高的情况下，才真正使他和印度民众意识到空气污染之严重。
在新德里，当美国大使馆检测的空气质量指数显示低于50时，人们感觉非常好；超过150则被认为是不健康的。
“然而很多时候，空气质量指数会显示超过500。”一位大使馆的助理管理人员告诉我。
新德里的空气污染是世界上最严重的：这是新德里最主要的机场附近人口稠密的街区上空，空气中笼罩着一层烟雾。（图片来源: Getty Images）
印度雾霾的“天时地利人和”
一个名为“帮助新德里呼吸”的环境保护组织的工作人员说：“新德里那肮脏到浓重的空气，让我们注意到一个更加抽象的问题——气候变化。”
“这是一种概念，对很多人来说很不真实。但空气污染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它正影响着你的孩子，你甚至可以感觉到它是如何影响你的。它不仅实实在在存在于你的脑海中，并且你也能切身体会到。”她说。
环保主义者都寄希望于公众压力能促使政府推行清洁能源政策。印度是世界第三大二氧化碳排放国，仅次于美国和中国。
今天，印度人均能源消耗比美国人和中国人要少得多。印度12亿人口中的大多数每日生活费约为2美元，但是如果这些人晚上都需要用电、冰箱和汽车呢？
Indrajit Singh (左) 和他的兄弟 Baljeet Singh (右)在他们所开设的，位于新德里的电器店中，目睹了一次空气净化器的销售巅峰。（图片来源：NPR）
为了提高印度人民的居住生活水平以及解决4亿人民用电匮乏问题，新德里能源与资源研究所的气候专家表示：“我们需要增加4-5倍的电量供应水平。”但是他同时表示，无论印度的清洁能源（如太阳能、风能）发展的多迅速，从现在到2030年，人民对于煤炭的使用量仍然会翻倍。
刚刚卸任的美国气候变化最高特使 —— 托德（Todd Stern）表示，印度在改善其空气污染状况的问题上还有许多难题要攻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印度般有如此多的挑战 —— 印度人口总数、经济增长水平、电力供应还没有覆盖到的人口。”
气候变化对印度人民的影响将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更加严重，他们更容易受到洪水和干旱的影响。“热带气旋可能会变得更加强烈，气候变化还将对季风产生影响。”全球风险评估公司的一名职员表示。
他的公司研究了世界上哪些国家最容易受到风暴、洪水和其它自然灾害的威胁，印度已经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国家。其中两个最大的城市：总人口相加超过1400万的新德里和加尔各答，位列全球最易受自然灾害影响的十大城市。
历史上每一个发达国家，包括美国，都以一种不可持续的方式发展到了今日的成就——砍伐树木、增加车辆、增加碳排放量等。如果印度能够找到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方式，这将会成为世界其他国家的模范。
新德里中心火车站附近，车流、人群嘈杂交汇在一起
呼吸着净化了的清新空气的美国驻印度大使 —— 理查德（Richard Verma）告诉我，他认为印度已做好在清洁能源和气候变化方面发挥领导作用的准备。印度已经设定了一个雄心壮志 —— 他们期望截止到2022年，其太阳能发电将累计达到100千兆瓦。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印度那样设立了可持续目标，因为要达到这些目标需要解决非常大的挑战。对于印度来说，在这个领域，印度一定是个开拓者。”
印度所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平衡国家发展与气候变化之间的关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对世界产生巨大影响，并有可能就发展中国家如何进入21世纪谱写一个新篇章 —— 包括世界能否改变气候变化。
印度碳足印的一个侧面 —— 汽车
印度“痛下决心”要赋予其人民更多物资，比如冰箱和汽车 —— 在其他国家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必需品。在美国，90%的家庭拥有汽车；然而在印度，这个比例只占6%，不过这个数字正在稳步增长。
新德里一名二手汽车销售员夏尔马（Deepak Sharma）对此感到很矛盾：“汽车正在加剧全球变暖。 所以我不认为这是好事。”
一名销售员经过一辆待售的 SUV：部分居民会通过购置两台车来“对付”政府为了交通限流和环境污染问题而出台的车牌单双号出行政策。
有些人会对汽车销售员说“汽车其实是问题的一部分”感到诧异。但是夏尔马说：“如果我是一个汽车销售商，那就意味着我也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不是吗？所以我不得不告诉他们，请使用汽车 —— 但也尽可能少地使用车。”
新德里正在尝试通过减少上路车辆来降低空气污染。据统计，2015年，新德里有880万注册车辆，比2014年增长了6%（相比之下，2014年洛杉矶的注册车辆仅为740万）。1-4月期间，新德里实施平均两周轮换一次的单双号通行政策。据《印度斯坦时报》报道，新德里宣布13日至17日实行机动车单双号限行，时间从早8时至晚8时，违反规定者将被罚款2000卢比（约合人民币203元）。
二手车往往搭配着旧车牌一起出售，这就意味着那些有经济能力的人会选择购置第二台车来保证他们能够“一年365天通行无阻”。
因此单双号通行政策被认为是失败的，夏尔马表示：“因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们会通过购置两台车来保证自己的出行便利。”
在新德里南边一个社区内，莫希德一家正在想尽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按照印度的标准，莫希德家算是富裕家庭，他们拥有两台车，但是车牌都是双数。今天是星期一，只有奇数车牌可以上路。
单号车牌上路的日子里，莫希德只能用两轮机动车送他的女儿上学。
太阳刚刚升起不到两个小时，孩子的父亲莫希德打算先将他们 3 岁的小女儿送上出租车，然后再把 7 岁的大女儿放到他的摩托车上。这辆摩托车是单双号实行的替补品，他表示，如果单双号再延伸下去，他可能需要买第三台机动车了。
那么莫希德会认为单双号通行是个好主意吗？
“如果能够控制污染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它没有控制污染，那么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想法。”他表示。
政府很难证明它的计划确实减少了污染。但汽车只是印度碳足印的一小部分，这是印度必须以可持续的方式实现发展的众多事情之一。
英国路透社称，印度官员们很清楚治理雾霾需要什么，但至少目前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他们还在为谁来出这笔钱而争论不休。据报道，新德里政府和哈里亚纳邦的领导人此前在推特网上进行了一番夹枪带棍的争论，最后他们达成一致，将从2018年开始治理雾霾，在那之前只“祈求上天保佑”。
污染仍在恶化。
英国《金融时报》分析称，2013～2016年新德里的PM2.5水平增幅超过12%，雾霾严重程度连年刷新纪录。
英国自然出版集团的《科学报告》称，自2007年以来，印度的二氧化硫排放量上涨50%。与此同时，北京同期的这个数字下降了75%。
2017年10月25日，美国《福布斯》杂志发表题为《印度和中国都面临致命的污染，但只有一个国家在治理它》的文章，给了印度“差评”。
